六月的火星，藍色光環宛如仙女飄帶，繚繞著太陽。
古義疾步行走，幾分鍾的回家路程，此刻感覺無比漫長，好似沒有盡頭。他略微低著頭，腳下步伐愈發加快。
空中天幕般全息圖像突然顯現，遮蓋住大半個城市。節奏歡快鋼琴曲《水邊的阿狄麗娜》傳到耳邊，前奏曲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全息圖像中的主持人，鏗鏘有力的聲音彌漫整個長安城。
“第十三屆聯邦副主席將要隨機誕生，每一個地球人都有機緣鼇頭獨占，我們一起來見證曆史時刻。”
說罷，指著太陽係算力巨大計算機“地球一號”，屏幕光速般閃現出太陽係每一位公民的姓名。
古義下意識抬頭瞅了一眼，又自顧自埋頭趕路。
“第十三屆聯邦副主席是火星長安城長安大學古義先生。”主持人驚訝之聲，溢於言表。公證員經過檢查，公證選舉有效。
古義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停住腳步，瞪大眼睛，抬頭屏氣凝神死盯著屏幕，直到畫麵中字體消失，仿佛重擔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地壓在瘦弱的駱駝上。
一千億分之一的概率，兩次砸在頭上，數學家古義感覺不可思議，刹那間幽思綿綿。
“我們現場采訪古副主席，談談兩次當選感受，將喜悅和驚訝分享到每個人心中。”屏幕中主持人神動色飛說著。
聲音喚醒恍惚中的古義，他輕點左手心貼著的芯片，全息圖像顯現在麵前，視頻邀請鈴聲驟然響起，索性退出信息場，關閉了網絡聯絡渠道。
他心中暗自思忖，聯邦主席處，我反映太陽係如今困境，上書若幹次，猶如石沉大海，得到的隻是增加實驗資金，簡直是想要牛頭獲得馬嘴。
走到家門口，人頭攢動。
這是一座六層高的中式風格獨棟小樓，七十多人在此安居樂業，四周一座座風格迥異樓房矗立著，空中住宅區如海市蜃樓般遙遙相望。五百多年前，古義工作變動來到火星，向聯邦房屋管理所提出申請，獲得土地使用權，房屋位置通過抽取隨機所得。
無數網紅和行為藝術者前來打卡和聲援，人們看見古義，歡呼聲此起彼伏。
他誰也沒有搭理，徑直穿過人群，大院房門自動開啟，兩手用盡全身力氣重重關上，“哢嚓”一聲，仿佛把煩惱和壓力都關在門外。
古義走進底樓房門，生物光波真人識別器掃描後，充滿磁性，深沉有力地發出聲音：經檢測，這是古義真身，不是機器人！不是機器人！
古義聽見，麵對房間裏二十多人嘶吼著：“誰又把這破玩意安裝上去，讓人心煩，讓人心煩！”
引得家裏的機器狗狺狺狂吠、袖珍猩猩在花盆中上躥下跳、“迷你”海豚在魚缸裏翻騰跳躍。
大兒子古水夫妻行為藝術無處不在，時常把機器人改裝成自我模樣，戲弄家人，前段時間古義命令，再次安裝真人識別器。
房間中眾人麵麵相覷，喧鬧聲一掃而光，機器狗知趣地躲得很遠，沒有在主人攻擊範圍之內，往昔左義的無影腿讓它記憶猶新。
“爸爸。”
古義定睛一看，竟是一年多未見幺兒古金，臉色霎時“陰轉晴”，邁步向前，挨近，慢慢地摩挲著他的頭，上下端量，雙唇輕柔地低語著啥；古金全身有幾分繃緊，微微地退了半步，周圍子女兒孫眼巴巴地望著。
他們暗中思忖，如果我如此這般歸來，等待的必然是斥責。
古義瞧見光子監舍裏古水神情慵懶，悠然自得模樣，怒氣值又瞬間拉滿，拽著古金，快步衝到光子監舍前，兩個機器人警察站如鍾表，紋絲不動。
古義家中小霸王威勢氣吞房間內外。
光子監舍麵積兩平方，能跟隨犯罪嫌疑人移動，就餐上廁所如往常一樣；監舍視野不被受到限製，光子牆能阻擋聲音，裏外不能交流，外麵的人也不能觸碰到嫌疑人。
古義請求和古水交談五分鍾，得到機器人警察許可，開啟了一個正方形光子小窗。妻子古夢露、大兒媳、四女古初桐、長孫古勇勇二十多人貼在一起，狹小的“光子”空洞親情如暖流般滲透進去。
古義站在前麵對著古水大聲說道：“你不思悔改，明日就要開庭審判，模擬死刑、終身監禁、不準假赦減刑不能讓你幡然醒悟嘛。”
模擬死刑：致人死亡被判處終生監禁的罪犯，第一年服刑期間，每個月實行一次在睡眠中被強製執行死刑；幻境中，被射殺、被砍頭、被分解等等，罪犯身曆其境，感同身受、精神上遭受重大打擊，並不能予以心理關懷和疏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