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化蝶(大結局)(1 / 3)

第十七章、化蝶

狼山,依舊是狼山。南宮玉與慕容鼎站在山上。

二十二年前南宮遠與慕容清站在這兒。

二年前南宮玉與慕容清站在這兒。

現在,南宮玉與慕容鼎站在這兒。

南宮玉一身白衣,白衣似雪。

慕容鼎一身紅衣,紅衣似血。

南宮玉看著慕容鼎,慕容鼎看著南宮玉。

他們曾經是朋友,他們曾經是兄弟,同生死,共患難,在強敵環伺中談笑自若,在遠隔千裏時靈犀相通。南宮玉的朋友隻有慕容鼎,慕容鼎的朋友隻有南宮玉。生與死、名與利,都不能令他們的友誼減少分毫。

隻有仇恨,改變了一切。

他們是仇人,深仇大恨。慕容鼎的父親殺了南宮玉的父親、滅絕了整個南宮家族。而南宮玉也對慕容家做了同樣的事。南宮玉殺了慕容鼎的父親,哥哥,搶走了他的未婚妻,將他的家族逼上絕地。

他們曾經是兄弟,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恨。但是他們卻要為了他們的家族之仇,拔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慕容家的“落月劍法”,南宮玉早已熟悉異常,南宮家的“射日劍法”,慕容鼎也不陌生。兩人亦皆習過長生劍法,知道不論多厲害的招式,對方都能了如指掌,須得另創新招,方能克敵致勝。兩人曾是結義兄弟,在一起時論盡天下武功,又曾經交手多次,對對方的心思反應,亦十分了解。雖慕容鼎這三年又去烈火神君門下另學武功,但連黛是烈火神君的女徒,對這一門的武功,也是早就告訴南宮玉了。

這一聲比武,端的是武林中前所未有,兩人劍來招去,已經過了三百餘招,仍未見勝負。

從早上鬥到傍晚,眼見太陽漸漸西斜,兩人仍未分出勝負。兩人心中都想道:“如此鬥下去,何時能了,不如用絕招。”

每門每派的武功中,都有威力最大的幾招,隻是這等武功,用來損耗最大,也最凶險,隻擊敵人,守不住自己,傷敵十分,自己也要損耗八分,若是一擊不中,則自己就沒命了。

慕容家的“天狗食月”,南宮家的“後羿射日”,都是這一等武功。

兩人下了決心,雙雙分開,一聲長嘯。慕容鼎雙手握劍,整個人與劍一體,化為一條長虹,直襲南宮玉。南宮玉長身玉立,長劍幻作九道劍光,每一道劍光都可在瞬間化為實招,致人死命。

兩人同時發招,指向對方,慕容鼎這一劍,刺向南宮玉的胸前,卻見南宮玉的劍,比他快了一分,已指住了他的咽喉。慕容鼎自知必死,也不再避,縱然讓南宮玉先刺中了自己,自己這一劍餘勁,諒他也不能躲過。

隻覺得頸邊一涼,心中還未明白,但以練武之人本能,身體向後一躍,見自己仍是活著的,他明明見南宮玉一劍,已在他的喉頭,不知為何,竟在關健時候忽然偏了,隻傷了他的頸邊一點。他再看向南宮玉,南宮玉已經中劍。

慕容鼎一劍刺中了南宮玉,這一劍穿心而過。鮮血湧出,在南宮玉的白衣上,如同一朵鮮紅的花綻開在雪原上,慢慢地綻開。

南宮玉麵現驚鄂之色,看著胸前的這柄劍,起初象是完全不能置信。旋即,他舒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仿佛將一切都放開了。他淡淡地笑了,低低地道:“這樣、也好!”

他將頭向後一仰,長發如流雲般散了開去。夕陽西下,南宮玉背對夕陽,落日餘輝,仿佛全身浴在金光中,鮮血染紅了白衣。他的笑容淒美,輕呼道:“三郎——”

這不是素來冷傲無情的南宮玉,他是——

“嘵蝶——”慕容鼎撲了上去,抱住了對方,不能置信地看著他,不,應該是她:“你究竟是誰,你不是南宮玉,你是曉蝶,為什麼你會是曉蝶?”

南宮玉淡淡地笑了笑:“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南宮玉就是曉蝶,曉蝶就是南宮玉,三郎呀三郎,你還不明白嗎?”

慕容鼎痛心地看著她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你要受我一劍。你又為什麼要答應這場比武?”

南宮玉搖了搖頭:“該來的總是要來,避不開的。還記得在蝶穀我對你說的故事嗎?莊子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醒來時,不知道是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他。這個夢,我做了二十二年了,我不知道是南宮玉變成了曉蝶,還是曉蝶變成了南宮玉……”她輕咬了一下牙,忍住了那刺心的痛。慕容鼎的心抽痛了,含淚道:“你不要說了,你的傷勢很重。”

南宮玉微搖了搖頭,道:“讓我說下去,否則,就永遠沒有機會了。”她的眼神飄向遠方,回憶起多年的往事:“在我出世之前,我的父親就去世了。我在出世之前,我的性別,我的責任,我一生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我該是個男人,我要用我的一生,去報仇,去中興南宮世家,我背負著一個家族,上百年的名譽,上百條的人命。可惜造化弄人,我卻是一個女兒身。也許,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可是,我還是必須以男兒身負起重振家族的命運。從小,我被當作一個男人、一個複仇者、一個家族之長來撫養,來教育。我也一直當自己是一個男人,一個要承擔家族責任的族長。冷酷、無情、精明、強悍,這就是我從小被訓練的內容。我不能大笑,因為我要做一個最冷靜的人,一個能控製自己感情的人;我也不能哭,因為南宮家的人,隻能流血,不能流淚。我這一生,是為家族,為仇恨,為責任而生,為南宮世家的一切而活,獨獨不是為了我自己……”慕容鼎忍不住落下淚來,但她卻還是說得很平靜,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一個人的一生,獨獨不是為了自己而活,這是多麼可悲的事,但她卻早已經認命了,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