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動我男人!”
那個穿著粗布衣裳,係著圍裙,臉上還沾著印泥的女子拎著拚好的書版就進了儒茶青幽。她現在的模樣與儒雅二字根本沾不上邊,可見著她,何焯竟沒來由地感到安慰。
他鄉遇故知是否就是此刻他的心境?
何夫子拎著沉甸甸的書版,幾個大步就停在了衛家小爺跟前。兩眼一瞪,她人剛到就嚇得衛家小爺一個踉蹌,“是你?是你想動我男人?”
“你……誰啊?”衛家小爺從初來的驚慌中緩過神來,上下一打量,壓根沒把這個髒兮兮的印書女放在眼裏,“你要是想挨打,我就連著你們倆一塊招呼。”
何夫子冷著眼打量他片刻,開口就問:“你——衛成器是吧?”
姓衛名成器的衛家小爺先頭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的大名?”
“你父親衛二爺出了兩萬兩銀子跟這位何焯買八股文集錄,就是為了讓你有可能高中。你猜,若你父親知道你拿著他的銀子,帶著他的家丁在這以茶會友的清雅地方搶女人,他會怎麼樣?”她懶洋洋地撥弄著手裏的書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衛成器聽她抬出了他最最敬畏的父親,氣勢上頓時矮了半截。
這位衛家小爺,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不打顫,惟獨對自個兒的老子,那可是聽到聲,他腿肚子就開始轉筋了。可人家嘴巴上仍硬著呢!“我今兒就看中喏喏了,不過是一賣茶的,我要收進房裏,即便是家父也不好管的。”
“你收誰進房我不管,你要敢動我男人一根毫毛,今天誰都休想走出這道門。”說著,何夫子將手裏沉重的書版往桌上一推,隻拿眼緊盯著衛成器。
這回可叫衛成器犯難了,想要帶走喏喏,勢必得過何焯這一關,要想解決掉何焯,就得跟這個看上去凶巴巴的丫頭對峙。
怎麼想都覺得有點怕怕。
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衛成器不能失了顏麵啊!他反手將書版推給何夫子,拿著扇子就對她指指點點,“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印書女,我還怕……哎喲!哎喲喲喲!啊——”
他恐嚇的話還沒說出口,手中那把用作附庸風雅的扇子已經被何夫子奪了過去。她拿著扇柄對著他又是敲又是打又是戳的,直痛得衛成器嗷嗷直叫,她還不肯鬆手。
“我叫你不好好溫書,整日裏就知道惹是生非;我叫你成天仗著八爺良妃為非作歹;我叫你欺男霸女,不幹好事;我叫你浪費二爺的銀子,還讓二爺殫精竭慮;我叫你欺負我男人……我叫你欺負我男人……”
“我……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姐姐饒命!姐姐饒命啊!”
形勢急轉直下——
剛剛還耀武揚威的衛成器被何夫子打得毫無還手的能力,一幹家丁看傻了,隻曉得幹站著,也不去幫自家主子。倒是站在一旁的何焯眼看情勢不對,連拉帶拖,好不容易把騎在衛成器身上卷著袖子打得正歡的何夫子給拉了開來。
“好了好了,他不敢了,何夫子你就先放他一馬吧!”
好不容易逮到空隙,衛成器連滾帶爬跑走了。何夫子還在那兒喊著狠話:“給我記住了,我見一次打你一次,不要讓我看到你!”
“人都走了,不用再喊了。”何焯驀地鬆開手,卻發現何夫子渾身上下抖得厲害,“你……你呀……”
這丫頭明明怕得要死,還撐個什麼勁啊?
越想越好笑,望著何夫子打顫的身體,何焯忍俊不禁,“好好好,我欠你一個人情,找機會一定還你。”還……我男人?到底誰要做她男人啊?“別抖了,我請你吃飯。”
“外頭的不好吃,我想吃大姑娘做的鵝。”
“好好好,全依你,家去讓大姑娘掌勺,好不好?”
“上回大姑娘做的那個糕很好吃,就是忘了用什麼做的了。”
“紅豆薑米糕——我再讓她做,你老是靠著我,我可怎麼走啊?”
“我腿沒力氣,不靠著你,我靠著誰啊?”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算了算了,就這一次啊!”
“我都是為了誰變這樣的?還凶?”
喏喏小姐還想上前同何焯說些感謝的話,兩個人已經並肩出了儒茶青幽,他們之間哪裏還容得下第三個人?
何夫子可逮到機會狠吃了一頓好的,把大姑娘的手藝好好嚐了一遍,飽到回去的路上她不得不捧著肚子。
“你也不怕撐死?”吃沒吃相,別說是大家閨秀了,連一般女子的矜持,在她身上也是看不見的——何焯在心裏一個勁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