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的記憶中,隻有醒來時,看到雷擊嶺上閃電騰空,雷鳴震撼的場景。那是他今生今世的開始。
之前的一切,一歲嬰兒的整個靈魂都被毀掉,那必定是被其親生祖父入魔後的一指給滅殺了,從而也就無處可知。
十五年來,他一直在猜測父親陸先遜的身份。表麵上看,此人有著當世最瞧不起的殘廢,眇目,斷手,還不擅長說話。但其精通詩文,即便是左手也能寫一筆好字,對天下州郡縣府熟知,無論來寫信的軍士來自何方,操何種方言,都能判斷。
甚至,對於自己練習炎碑體書法,創造楷書,都能提出意見;對自己的十年凝神煉體,其中涉及的日常養護和進補,氣血調整,也能點播。
種種跡象表明,其出身來曆,大大的不凡。
卻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是來自京城的三品世家大族!
陸玄霎時間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感。原來,自己十五年的綢繆準備,下定決心要打破這世界密不透風的高低貴賤壁壘,闖出一條新路。卻不料到底還是要回到一場奪回自己身份地位的狗血爭鬥中。
想想陸先遜的遭遇,陸玄又忍不住歎息。
一名三品世家大族的嫡長子,注定是要接掌一個控製天下金屬礦產和兵器鍛造業的商業帝國,長相出眾,文采**,武功修為精進,在滿是英才的帝都,被稱為十大公子之一的絕世人物。
一夕之間,父親入魔被抓,一世英名喪盡。自己武功被廢,家主之位被奪;幼子垂死,妻子被索回其親家,更被割破臉,打殘腿,喪家狗一般的趕出帝都,還被一路追殺!
如此從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淩駕億萬人之上的貴介公子,轉眼被打落塵埃,踩進爛泥,巨大的打擊,真不知是何等的毅力堅持,才讓他苟活至今。
而從陸先遜自嘲的描述之中能判斷出,這是個天性善良且有些迂腐的厚道人,之前從來沒想過同族相殘的慘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陸玄不由暗自歎息,自來權勢爭奪都是你死我活的,妄想客客氣氣的過安穩日子,何其天真啊!
不過,無論如何,他對自己的珍愛卻是絕無虛假。也就,就是十五年前,雷霆之下,醒來的那一瞬間,下一代生命的延續,給了絕望中的陸先遜支撐下去的無窮動力。
陸先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往事,語氣表情都平和淡然,仿佛已經看開了一切,對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悲慘遭遇,都坦然接受。
陸玄默默的沉思消化良久,凝重的點點頭:“我明白了。這些年,我們在此偏遠之地聲名不顯,也沒有表現出複仇翻身的舉動,那些人無論知道或不知道,都選擇了旁觀。但今天,我已經成功入選‘千英百秀’,就必然要走進所有人的視線。那些曾經把災難痛苦強加到我父子身上的人,必定不會坐視!”
任何人,任何家族,都不會漠視有血海深仇之人崛起,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徹底的扼殺在搖籃中!那些縱容隱患長大成威脅的自大狂,早就被千萬年的血腥鬥爭給淘汰幹淨了!
陸先遜欣慰的看著陸玄道:“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為父已經是殘廢無用之身,便是此時就死也無太大遺憾。隻是,你才剛剛嶄露頭角,卻萬萬不能有任何閃失啊!”
世家大族做事的手段,陸先遜再清楚不過,對於對手,他們從來不憚於以任何方式斬草除根!
陸玄昂起頭,臉上有說不出的自信洋溢:“請爹爹放心!我既然選擇走出這一步,就早有迎接一切的心理準備!管他來的是誰,來多少人,用什麼手段,隻要敢對我們出手,必一劍斬之!”
他凝望父親,斬釘截鐵的發誓:“終有一日,我必定讓爹爹恢複完全之身,昂首挺胸,重回帝都,奪回屬於你的榮耀!該我們父子應得的,無論是誰拿去了,我都要一點不剩,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好!好!”陸先遜隻笑著連連點頭,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陸玄並非毫無道理的大放狂言。他即選擇趁機崛起,對於前路的一片荊棘,乃至刀山火海,血腥地獄,早有心理準備。十年間的鍛煉,便是讓自己的精神意誌徹底的堅定不移,打下最堅實的基礎。
而今,他至高傳承在身,一隻腳已經邁出去,就決不讓自己在中途倒下!
辭別父親,回到自己的屋中,陸玄閉目凝神,開始整理短短半上午的種種收獲。這世界,歸根到底是要有絕對的實力為根基,來支撐一切的理想。修為境界,才是完成誓言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