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清輝重回外院,南書房裏,詹石修正在習字。
“老爺,六爺到了。”老仆向福春隔著簾子衝房裏道。
“讓他進來。”
向福春打簾,詹清輝慢慢走進。
“見過父親。”
詹清輝畢恭畢敬,衝詹石修行了個禮。心裏仍拿捏不準,老爹叫自己來書房何事。
平日,詹石修休沐時,一向筆墨遊龍,或是趣味花草,很少叫他到跟前。這些年,在老爹麵前,他一向是隱形人。
隱隱傳來擱筆聲,詹清輝微微抬首。
良久,詹石修才輕輕說了句:“坐吧。”
詹清輝正如坐針氈時,詹石修命人端來一樣東西,詹清輝瞪眼一瞧,竟是炸金蟬。
老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炸金蟬剛出爐時,詹清輝為了讓老爹嚐嚐鮮,送不少,而老爹吃的也歡暢,隻是臨了叮囑他莫要玩物喪誌之類,打那之後,他再也沒往老爹這兒送過炸金蟬。
倒是隔三差五的給母親和九妹買些送去。
“師爺送來的,許久不吃,還挺想念。吃吧。”
這樣的父親太溫柔,詹清輝一時半會難以接受。
他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個蟬子,放入嘴中,嚼三下就咽了。蟬子堅硬的爪子弄的他咽喉生疼。
“臭小子!這東西你不常吃麼?多嚼幾下都不知?”
詹石修的語氣中充滿嘲笑,但不是真正的那種,詹清輝嘿嘿笑了。他不是常吃,是天天吃,每天巡街時,不知不覺地就走了君伯茶館,不吃幾個炸蟬子,根本不走。
“說起來,那邱娘子真是個了不起的女子,竟能想出這樣精巧的小食!果然逆境出奇才……噢,如今,該稱她為高太太。”
“這也是件奇事。”詹石修又補充道。
詹清輝知他說的是高武“死而複生”之事。其實,想來也沒啥,原本就沒找到屍體,所以就不能一口咬定人死了。
不過,他覺得,邱菊花的運氣,可真不好!!
“那宣節副尉,你可曾見過?”詹石修發問。
“哦,見過,今天還見呢,在街上,他帶著家人逛街,我還和他簡簡單單說了幾句話。”
“為人如何?”
就那樣吧,長的五大三粗,黑老鴰似的,一看就沒品!
“長的很周正,為人又謙和,舉手投足間並不顯得魯莽,很會說話,倒有一些文武兼有的氣質。”
詹清輝說完,覺得不僅嗓子,連心肝脾肺腎都難受了。可是他卻不能在父親麵前說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壞話,免得惹疑。
“父親想了解此人?何不請他府中一敘?”
詹石修卻搖頭。
“現在是敏感時期……再者,文武自來沒有相處之道。而且,他是穆德郎的門下。”
“穆德郎何人?”
“邊疆鬼穀一戰,新晉的遊騎將軍。他本是明威將軍安比仁身邊的一個中郎將。”
“安比仁?父親,他不就是江州知府,安姨夫的大哥嗎?”
“是他。”
“這麼說來,倒與我家有些淵源……”詹清輝皺眉,“那父親為何不請他一請?”
詹石修現任妻子秦氏,是江州知府安比德的夫人安氏的表妹,按理,詹清輝應稱安比德一聲姨夫。詹家與安家,雖算不上姻親,但在政見上,算整體一條道。
所以,詹清輝才說,有些淵源。
然後,詹清輝卻發現他家老爹一聲長歎後,就盯著他不語。
詹清輝心中警惕,莫非自己又說錯話了?
“清兒,今年的秋闈,你真不打算參加?”
怎麼又突然扯到秋闈上?詹清輝納悶不已。
“是這樣……父親,我還想再讀一年,您知道,兒子天資拙笨……”
“別跟老子裝混!”詹石修難得爆粗口,“你是好刀不用在正刃上。再過倆月,你也年滿十七了吧?”
“是的父親。”
“老大不小了……自打你十四歲中了秀才,就再無動靜!你要記著,什麼都是虛的,正經做天子門生,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