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他變了很多,這副冷情的容貌脾性更合他前世的冷酷無情,隻有在見到她才隱約有一點前世的影子。他不僅沒有了卓然的風姿,也沒有了前世的霸道,甚至曾以為她愛戀著方洛天而離開了她,又因為我而翻了臉。
轉世之後,我才知道忘記前生的好處。
人有了回憶,便是開始成長了;回憶多了,便會慢慢步入老年;當人隻剩下了回憶,等待他的便是死亡。
一個人生下來就有幾千年的往事,實在是個包袱。不管往事有多痛苦有多甜蜜,隻要轉世,就應該飲下那碗孟婆茶,以免來生會疲累,會覺得生無可戀。
我已經成了人,她還是不愛我。我們同處一村,他因為被詛咒克死了父母,與他親近的族人也死於非命,被族人千裏追殺,可是追殺他的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靖家迅速凋零,僅剩一支。
最諷刺的是,我吞噬了木森的魂,心裏留下了一點他的碎魂,再世為人能感應到他在哪裏,卻不知道我愛的人在想什麼,我已經不能像前世那樣與她心神合一。
而六歲之後,我也失去了他的消息。過了十年,我才又感應到他的存在,他們還是相見了。
人都說,糾纏了幾世的人轉世相遇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們卻連幼年記憶都沒有。他被追殺時她養在深閨,未出大門一步。雲家是武林世家,拳法傳女不傳男,然而雲老爺子實在愛惜她的根骨,想傳她功夫,她卻死命不學,反而去學那琴棋書畫。
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前世誤殺了他,今生無論如何都不願再碰刀劍拳法,就這樣做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以免相愛相守再次傷了他。
每次想到她的心裏永遠替代不了的他,我都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他見到她出於偶然中的必然,一點也沒有相識已久的感覺,一來二去的相處漸漸有了感情。
我想這正是忘記前世的好處,一切的痛苦與歡樂都已不在,重新再來一次,周而複始,才不會倦怠如塵。
而我,無數次痛不欲生的煎熬使我的心漸漸麻木,但每次麻木的創傷被揭開,我痛得隻有更深,能揭開這種傷的隻有她。
我怎麼舍得下她,怎麼舍得下從我有了神識就愛戀的人!
憑心而論,我無法像木森那樣,愛上她就如此義無反顧,情不自禁中就將一切身家性命都交托在了她手中。她要殺我,我必然會反擊,保住性命,才能更好的愛。
愛得太深,必然會有不愉之隙,求全之毀,他們今生,總有許多小摩擦。在知道方洛天愛她時他能忍,可是知道我與她來往密切時動了怒。
那時候,我忍了兩年,終於在知道他因為方洛天退出那場愛戀時想,也許我可以賭一把。
卻沒想到,我刻意與她親密的樣子叫他看到,他會發那麼大的怒火。也難怪,我與他是宿敵,我更是曾經殺死他的利器,他怎麼會好言相對?他還是那個他,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來對她。
木森知道愛慕她的人良多,見麵便立即要了她,絕了她的念想。而這一世,他沒那麼做,可是,給她的傷卻一點都不少。
其實,方洛天哪裏會愛她呢?他愛戀冰綃不假,可是他的緣份不是她,“碧海青天月月心”,我偷偷翻過姻緣簿,他愛的人應該帶月吧?可惜我還沒找到我跟她的姻緣在哪裏,就被月老兒發現趕了出去。
我卻在月老壓在最底下的古老簿子裏看到了那個古老的傳說,沒想到真有文字記錄。
第一世,她血染無情劍。
第二世,他血染暖玉劍。
天上地下,有一個傳說,兩世傾心,用命染紅心愛之人的劍,便可締結永世的姻緣。我不信,傳說隻是傳說,我不信,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可是誰知道呢?
相愛的人哪會舍得彼此相殘?隻有他這個蠢貨,愚鈍的不知道自己愛上了她,還以為是她的靈力超越了他。
我怕錯過了她,不敢再停留就投向了人世。
因為那個傳說,我一直對他的存在耿耿於懷。我用的劍法是她幾千年凝結出的精粹,武林中人以為我是天才,沒有人知道我背負了多少記憶,我想殺了他,卻在一次追到沙漠時再也走不下去。
原來他將無情劍封在了陰山裏,是它用風沙埋葬了靖家追殺他的人,是它將塞外與中原隔成兩個世界,讓我無法感應到草原上的他。於是我等待著他來中原的時機。
後來,任風俠因為《翡月天書》身敗名裂,愚蠢的人,那天書上的無敵心劍真正的主人就是他,不過是無情劍落入人間被哪個聰明的人看到了,觸發了靈機,記下了招式而已,真正的用法是用靈力支配的,可惜人沒有靈力。
我想任風俠這個樣子絕不想拖累阿綃,就帶她在他出沒的附近玩,沒想到卻看到了那麼不堪的一幕,他與一個女子相擁而去。
這是個契機,阿綃必然無法原諒他,我可以等她淡忘掉他,等她愛上我。
隻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追丟了她,立馬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便去了天演教附近。任風俠在天演教,她最有可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