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雪域傷情白發生(1 / 2)

雲芳塵卻沒有把他當成空氣,她還是會對他說話,會對他笑,可是比把他當成空氣讓他難受百倍。

深愛的痛楚,從來都是不敢碰觸的傷,她卻很隨和的與他說話,或者看著他,聽著他說,目光卻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凝結在虛空的一點上。

她的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他都懷疑,這樣的身子,會不會下一刻就會被一陣風卷走。

他不敢睡覺,隻怕一覺醒來,她就永遠也睜不開眼睛。多少次他想強迫她吃下解藥,可是一想到解毒時的慘烈,他就卻步。每一天他都在後悔為什麼前一天沒有給她解毒,卻在新的一天繼續不敢給她解藥。

她的身子越來越衰弱,終於有一天,日上三竿,他沒看見她從狼洞裏出來。他轉了無數個來回,再也等不下去,衝了進去。

群狼已經出去覓食,她虛弱的躺在那裏,閉目微微喘息,臉上身上的肉都瘦幹了,卻再也吃不下什麼。

任風俠衝過去,抱起奄奄一息的她,眼見生命從她身體裏一點一滴地流逝,而自己卻已經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瞧著,心若針挑刀剜,火焚油煎,恨不得立即死了,也勝於受這噬心之苦。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一天,他的天空卻是烏雲滾滾,焦雷撼嶽。

雲芳塵睜眼看著他,再也沒有眼淚,也沒有力氣笑。

唐代歌妓霍小玉與詩人李益私定終身,後來因為郎君的薄幸,霍小玉終日神誌模糊,臨終前緊握李益的手臂道:“我為女子,薄命如斯!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征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

霍小玉去後,李益傷心痛苦之下,醞釀出了《寫情》詩:“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昔日年輕,雲芳塵偷看這個故事時,哭得不能自已,為霍小玉的命運無奈,也為她不值,而今霍小玉的命運隱隱地映射到了自己身上,她卻是無法逃脫。

甚至她與任風俠,未曾大婚,便等閑平地起波瀾,快樂不過兩年,痛苦卻是無盡頭。

雲芳塵看著任風俠絕望痛苦的麵容,自覺支持不住,不由得傷心,低聲說道:“任郎,你為什麼不肯娶我?”便是死,她也要死個明白。

任風俠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難熬到極致,時光一絲一絲劃過,猶如飛刀刷過他的鬢角,將他的一頭青絲一根根刷過去,慢慢地刷去了光澤。看著心愛的人虛弱至此,他已經無法思量,神智混沌成一片,聞言痛得說不出話來。

雲芳塵苦笑道:“是因為我身敗名裂,配不上你了吧?”

又是一把毒箭刺來,鬢角濃黑的發便在這一句話裏一點點泛出了銀白,任風俠半晌才說出兩個字:“不是”身敗名裂的源頭是他,他有什麼資格怪她?

雲芳塵低低地說道:“你是為了什麼?我最恨你什麼都不說,自以為是地擔下所有的幹係,你根本不想與我共患難,做什麼還來跟我說相守一生?”

任風俠心中一震,艱澀地說道:“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雲兒,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萬分不願你與他人好,可是又想著看到你幸福,我怎麼樣都沒關係我不想的,我隻想你幸福,卻總是讓你痛苦不已”

雲芳塵道:“因為,你太能猜疑嫉妒,不知道我的幸福就在你那裏。”

這一句話,更是將任風俠打入萬丈深淵,這麼久的痛苦,原來,隻是因為,他,沒看清楚,她的心在哪裏。

一縷陽光穿過洞口照進來,映著白雪,晃得雲芳塵眯起了眼,驀地她想到,這山洞裏,哪裏有雪?睜大雙眼,便看見任風俠一頭淩亂的白發,隻剩下小半黑發,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的變白。

時光之於他,一瞬便是百年,在那百年裏,多少黑發都會變白。

雲芳塵苦澀地笑,低聲道:“來世,我不做女子,你做女人,你什麼都不用做,我來愛你,可好?”

任風俠嗓子都啞了,能相愛相守,總比天人永隔好,可是,叫他做女子,他不想。經曆無情劍的事,他知道,人的一念,會決定來世。

身為桃妖,因為柔到極點,遺憾未得到心上人的愛慕,轉世成了烈火脾氣的冰綃,卻又因為烈火脾氣要了木森的性命,於是再世為人,她拒練功夫。

身為寒龍,因為刺她一劍而心痛歉疚,轉世終究是還了回去。即使他心裏並無“還”意,一念歉疚存於心中,又是情海化身,轉世便困於情中,在冰綃麵前失去了防禦能力,釀成了二人幾乎魂飛魄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