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用去修渠,孟楚清突然間又閑了下來 ,頗有些不適應,好在戚媽媽很快就上崗,催著她置辦嫁妝。孟楚清本來沒當回事,覺得成親離她還很遙遠,因為她今年畢竟才十歲,過了年也不過十一,但戚媽媽卻催得緊,催著催著,就開始掉眼淚,傷心於孟楚清沒有親娘,嫁妝居然還要自己操心,實在是可憐。
孟楚清忙安慰她道:“我爹不是把此事交給了太太麼,我瞧著她這幾天總拉著大太太一起跑興平縣,搬些箱籠回來,想必是在給我置辦嫁妝罷。”
“太太是盡責,但卻不盡心!”戚媽媽憤憤不平,“你看她置辦的都是些甚麼?完全照著韓家莊莊戶人家嫁閨女的那一套來的,居然盡買些鍋碗瓢盆!你想想看,那韓家是甚麼樣的人家,若是陪嫁抬過去,是這些物事,那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孟楚清是戚媽媽帶大的,也算是個講究人兒了,但對於此事,卻很有些不以為然,道:“媽媽,我們孟家現如今本來就窮了,又何必裝象?咱們家現在是個甚麼光景,韓家肯定早就打聽清楚了,就算嫁妝簡單些,他們也抱怨不了誰——誰讓他們上門提親的呢?又不是我上趕著要去嫁的。”
這話很有道理,但戚媽媽一向拿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又豈能輕易釋懷,不過停頓了一會兒,就又開始翻箱倒櫃地忙活了。可惜衣箱裏的,都是以前做的衣裳,雖然還很新,樣式也還時興,但孟楚清正是長個子的年齡,尺寸全部都小了,根本穿不得,沒法拿出來充數;首飾雖然還有幾樣,但樣式卻稍嫌老氣,畢竟還是好幾年前唐氏留下來的遺物,就是孟家公中發的那一套,也是幾年前的款式了。
如果拿去熔掉重新打,也是可行的,但重打首飾需要工錢,而孟楚清而今,把錢全投進了修渠裏,是一兩銀子的私房錢都拿不出來了,不然上回給楊姨娘請郎中,也不至於要去向肖氏借銀子。
戚媽媽坐在那裏唉聲歎氣,道:“隻盼著韓家把婚期定得遲些,等水渠修成,賺到了錢,就有銀子置辦些像樣的嫁妝了。”
孟楚清連連擺手,道:“就算到時賺了錢,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辦嫁妝,家裏可不止我一個閨女呢。”
這倒是真的,如果孟楚清嫁妝豐厚,三娘子和四娘子肯定也得比照著來,而孟振業哪裏拿得出那許多錢來,別到時害著了他。
戚媽媽想了想,道:“直接帶銀票過去也是使得的,到了婆家手頭寬裕些,也得眾人敬重。”
在當朝,不論城市或鄉村,嫁妝都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氣,孟楚清深知此理,也並不覺得可以例外,因此沒有反駁戚媽媽的話,隻是打趣她道:“那媽媽就天天拜菩薩,讓他保佑韓家把婚期定遲些罷。”
這時梅枝拿了手爐過來,聽見了這句話,但因為她不知前因後果,所以道:“媽媽向來不信佛哩,臨時抱佛腳,能有甚麼用?”
戚媽媽氣得要打她,梅枝趕忙把手爐塞進孟楚清懷裏,一溜煙地跑了。
然而還真讓梅枝給說中了,盡管戚媽媽自這天起,就開始燒香拜佛,但還是事與願違,韓家在下過聘禮後,非但派媒人來定下了婚期,而且這婚期,還非常地近,居然排在了過年之前。
孟楚清還這樣小,就算這時嫁過去,也沒法圓房,韓家為何這樣急急忙忙?戚媽媽生怕其中有蹊蹺,不顧尊卑,去問了孟振業。孟振業倒是沒瞞她,告訴她道:“是韓家出事了,韓太太突生疾病,所以韓家想趕緊把媳婦接進門,好讓韓太太安心。”
“病得很重?”戚媽媽心頭一緊。
孟振業的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道:“媒人不肯說,我也沒好意思緊問,但應該不會是小病,不然婚期怎會趕得這樣急?”
戚媽媽憂心忡忡:“大概是想讓五娘子趕緊過門,好給婆婆侍疾罷。百事孝為先,就算五娘子一進門就要辛苦些,也沒甚麼,我隻是怕……”戚媽媽說著說著,話鋒突然一轉,問道:“老爺,您不是見過韓太太麼,她的身子,一向不大好?”
孟振業道:“上次去見時,她麵色紅潤,看著倒還好,不知這回怎麼突然就病了。不過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又或許病情根本沒我們想得那樣嚴重,隻是他們緊張而已。”
戚媽媽將信將疑,退出房門,回了東廂,把這消息告訴孟楚清。
孟楚清卻有些不信,道:“若韓太太當真病重,怎不見韓家兩位少爺趕回去伺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