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刀樂顛顛地敲響了牛局長家的門。一進門,牛局長黑著一張臉,手裏拿著那隻信封,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存心要拉我們下水?我們當幹部是講原則的,講清廉的,講公正的,絕不會拿原則立場做交易……”
張一刀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裏,心想:都說現在當官的貪心十足,可牛局長卻一不收禮,二不收錢,比包公還要硬,都怪趙叔,害得我在牛局長麵前碰了兩鼻子的灰。
張一刀去找趙叔論理,沒等張一刀把事情講完,趙叔就急了:“你還真是個豬頭,你打什麼鬼電話呀,送點鈔票心裏記得賊牢賊牢,這錢誰還敢要?即便是牛局長提醒你說,老張師傅啊,你忘了東西沒有呀?你也得說,牛局長,讓您見笑了,我是空手來空手回,哪有東西忘掉呢!”
張一刀被趙叔一頓數落,頭腦清醒了不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為了自己手上這把殺豬刀不再傳給下一代,他一咬牙,決計最後一搏。
張一刀把壓在箱底做殺豬本錢的五萬塊統統拿出來,用報紙包好,塞在衣服裏麵,又來到牛局長家中。這次牛局長很客氣,還當麵誇他不帶東西,不搞不正之風。
談話間,張一刀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完了動作,整個身子坐立不安,隻三五分鍾,便從沙發上站起來告辭要走。臨出門,牛局長果然試探性地說:“老張,別把什麼東西擱下呀!”
這次張一刀長記性了,說:“啊喲,牛局長,您真會開玩笑,我是空手來空手回,哪有東西擱下呢!”邊說邊逃也似的離開了牛局長的家。
自此之後,張一刀是日日等,夜夜盼,這天,終於盼到了兒子的錄取通知書。通知書上寫得明明白白,叫他十月十日上午九時,到縣農業局人事科報到,聽候調處。聽到這一消息,一家人那個激動呀,辦起了十幾桌酒席,把能請來的親朋好友全都請來了。
散席後,張一刀趁著這高興勁兒,準備就在今晚封刀。兒子明天就要進城去吃公家飯了,自己再做殺豬這門行當,不是丟兒子的臉嗎?他把殺豬家夥統統攤到堂屋中央,有刮毛刀、破肚刀、開膛刀、剔骨刀……大大小小幾十把,一一用熱水洗淨,再拿毛巾擦幹,仔仔細細塗上防鏽蠟,套上套子,然後整整齊齊地裝進籮筐裏頭。
正當張一刀喜滋滋地封完刀,突然接到鄉裏一位分管畜牧業的副鄉長的電話,說明天縣屠宰公司要舉辦一期屠宰技能培訓班,請張一刀去給學員作技能輔導。
兒子明天要去縣農業局報到,自己還被請去做輔導老師,這真叫好事成雙啊。於是張一刀又從籮筐中取出一把殺豬刀,明天帶去給學員們作示範。
第二天天剛發白,張一刀父子倆便興衝衝地乘車往城裏去。
縣屠宰公司由農業局直管,牛局長親臨現場,要在開幕式上作重要講話。培訓剛開始,牛局長便把張一刀從後台請出來,然後滿麵春風地說:“學員們,我現在鄭重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我縣大名鼎鼎的殺豬世家的張一刀張師傅,他的絕技絕活上過中央電視台,今天十分榮幸地請他來現場!”邊說邊帶頭鼓起掌來。
張一刀點頭向大家致意,心裏正得意呢,沒想到接下來牛局長卻來了句:“下麵請本期學員,也是張師傅的兒子張天明到台上來,父子二人一起為大家作示範!”
張天明本來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聽到牛局長點名要他上台,隻好低著頭走上去。隻聽見牛局長說:“天明呀,你要接過你父親手中的這把殺豬刀,把你們張家這手絕技絕活傳承下去,發揚光大;要將傳統絕技與現代工藝很好地結合起來,為我們的屠宰事業獻出自己的青春活力!”
這會兒,張一刀腦子裏頭“嗡”的一聲響,頓時一片空白,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原來,當張天明到農業局報到時,卻被通知讓他來參加屠宰技能培訓——他農技幹部的崗位被別人調包頂替了!頂替他的是趙副縣長的侄子,之前被縣屠宰公司安插在屠工班當屠工。趙副縣長得知後心裏很不快,便立馬給牛局長打電話,要他對自己這位侄子“加強批評教育,多多關注他的工作進步”。牛局長深刻領會了精神,於是來了個“移花接木”,讓趙副縣長的侄子去當農技幹部,而把張天明安插在屠工班。這樣一來,也正好是“子承父業”,讓張一刀他們這殺豬世家後繼有人。
隻見張一刀顫抖著手,把手中的殺豬刀遞給兒子,眼淚汪汪地說:“兒啊,認命吧,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兒打地洞……誰讓你是殺豬佬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