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烈日高懸,秦昭言望著遠去的官差,滿心無奈,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轉身看向擔架,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對眾人說道:“麻煩來兩個人,幫我把她抬回去吧。”

村長葉知許欲言又止,最終也隻是跟著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裏,似乎藏著許多難以言說的意味。

這時,孫守義和李狗剩從人群裏走出來,來到擔架旁,動作還算輕柔地抬起上麵的女人,朝著秦昭言那間破舊的茅草屋走去。

秦昭言低著頭,默默地跟在後麵,腳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無盡的心事。

周圍的村民看著這一幕,神色各異,卻都默契地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大家心裏都清楚,要是沒意外,傻子秦昭言的這位娘子,怕是沒幾天活頭了。

孫守義與李狗剩把秦昭言的媳婦抬回屋內,輕輕安置在木床上後,便匆匆離開了,似乎不願在這壓抑的氛圍裏多做停留。

秦昭言凝視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麵色凝重地再次歎息一聲。

他的目光轉而落在昏迷不醒的妻子身上,稍作遲疑,隨即開始檢視她的傷勢。

秦昭言步履沉穩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撩開她的頭發,看著那滿臉的血痕,眉頭皺得更緊了。

緊接著,他又低頭看著她那已被鮮血浸染成紅色的衣服,手微微顫抖著,緩緩地褪去外衣。

當看到那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時,秦昭言心中猛地一顫,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和心疼湧上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慌亂,疾步跨出院門。

粗麻布鞋碾過青石板上的枯葉,發出細微聲響,在這寂靜的午後,格外清晰。

他迅速抄起牆角的竹編背簍,緊接著,一把鏽跡斑駁的鋤頭在暮色中閃過寒光,而後頭也不回地徑直紮進村外那片墨綠的山林。

一踏入山林,暮色沉沉,嶙峋山路若隱若現,好似故意刁難他一般。

帶刺的野薔薇肆意伸展,張牙舞爪地撕扯著他的衣袂。

才繞過第三道山彎,身上的粗布短打就已破爛不堪,手臂上布滿蜿蜒血痕,混合著汗珠,在他蒼白臉頰上凝結成暗紅色的痂。

即便身體遭受著這般折磨,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將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傷口,靠這刺痛勉強保持清醒。

因為每瞧見岩縫中搖曳的淡紫色鈴蘭,或是樹根旁蜷曲的七葉重樓,前世熟讀的《百草經》便自動浮現於眼前。

哪味草藥該取根莖,何處需留幾分,他一清二楚。揮動鋤頭時,動作嫻熟精準,如同在認真謄抄古籍。

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色悄悄爬上東邊山脊。

不知曆經多少艱難尋覓,背簍已然裝滿,沉甸甸的分量壓得他脊梁微微彎曲。

沾染泥汙的衣擺拂過林間夜露,身後蜿蜒的血跡也早已變成暗褐色。

此時,他懷中那新采的龍膽草,正散發著幽幽苦香。

待他回到家中,背著草藥徑直走向灶台邊將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