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色即是空(1 / 2)

善喜的突然出現讓朱老六措手不及,瞬間千百個念頭打腦子裏過,諸如善喜是怎麼回來的、為何同猛子在一起、眼下自己籌謀之事會不會節外生枝……

“老六!”

善喜倒是分外高興,高興得胡子抖動,肥大的襖袖子裏伸出瘦弱的雙手來。

朱老六撂下手中的酒碗,回握住善喜的手:“大哥!”

幾十年的交情,是朋友更是異性兄弟。

手挽手於吱嘎吱嘎快散架的條椅上坐了,善喜更關心妻女的狀況,朱老六道:“大哥放心,大嫂和寶兒在我家裏住著呢,吃的好睡得踏實,要說唯獨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惦念你,現在你來了,總算可以一家團聚,也了我一份心。”

聽聞妻女安然無恙,善喜甚是開懷,雖然之前已經聽猛子報過平安,但朱老六是他的兄弟,兄弟的話更讓他覺得可信。

忽然想起猛子來,回頭想介紹,朱老六瞅了眼猛子腋下的包袱,分明是行旅歸來,應該是他把善喜從天雲寨接回來的,心知肚明,故作不知道:“我們認識,猛子兄弟乃祖家二少爺的臂膀,雷公鎮哪個不曉,兄弟你這是去哪裏了?怎麼同我大哥在一起?”

猛子是祖家奴仆的身份,所謂宰相府裏七品官,祖公略身邊的人自然不同於一般的奴仆,朱老六相當尊重。

猛子謙虛道:“朱把頭過獎,我是奉我家二少爺之命去接善老爺的,一路馬不停蹄甚是乏累,想來這老館子吃點咱雷公鎮的招牌菜,巧了,在此遇到朱把頭。”

祖公略可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能找到善喜,朱老六心裏七上八下的,怕自己幫了祖百壽得罪了祖公略,轉念一想他們是父子,且祖公略已有未婚妻文婉儀,指著館子飯堂裏的破爛桌椅道:“此處粗陋,沒什麼像樣的飯菜,不如我們回去家裏,英豪他娘做的菜比這裏的廚子強多了,更重要的,大嫂和寶兒一直擔心著你。”

善喜同意,猛子不同意,他道:“我奉二少爺之命,照顧善老爺。”

朱老六道:“善大嫂和我那侄女都在我家裏,大哥他當然也得去住我家。”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猛子仍舊有些猶豫。

善喜開了口:“小兄弟,大恩不言謝,容我先回去看看家人,之後會登門拜謝你家二少爺的救命之恩。”

猛子為難著。

善喜續道:“我與老六是幾十年的交情,他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他堅持,猛子也無話可說,總歸朱老六也是雷公鎮人,還是參幫人,雖然之前祖公略對他有所懷疑,也並無真憑實據,更何況他是善喜的兄弟,於是猛子就拱手先行告辭。

猛子一走,朱老六拉著善喜就出了館子,喊小二牽過自己的棗紅馬,二人無法同乘一騎,所以就牽馬緩行,兄弟多年未見,互訴心事。

談起自己當年才來雷公鎮,朱老六感慨萬千,那時為了養家糊口他是什麼都做過了,雷公鎮有句婦孺皆知的話——打獵不打走駝子、說話不說噎脖子。

走駝子是長青山中的一種黑熊,冬天不蹲倉,所以膘不肥,脾氣大膽汁少,老獵手沒有打的,而朱老六不懂,耗費幾天的工夫打了隻黑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龐然大物弄回來,卻是一路讓人嘲笑。

打獵不成去捕魚,冬季捕魚有說道,他聽人說要知道哪裏有魚得看“魚花”,也就是魚吐出的泡泡,於冰麵下,他照著做了,看見有魚花就鑿冰下網,卻連條小魚都沒捕到,後來才明白這魚花是舊花,也就是魚群早已過去了。

捕魚不成才想著去放山挖參,初次放山,見個頂紅花的草就喊“棒槌”,結果那草不過是最普通的孩兒臉,根本不是人參,他也就喊炸了山,被把頭訓斥,讓幫夥嘲諷。

樁樁件件,萬般艱難,總算現在混出名堂。

善喜見街上不時有人同朱老六熱情招呼,信他真是混出了名堂,不是最初兩個人認識,他已經是一個月都沒吃飽,而自己拿出身上所有盤纏接濟他,兩個人才做了結拜兄弟,善喜暗暗感歎人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