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當日一整天,抱廈出入著各房的管事,問的都是花燈節的事,不單單是丫頭們,連小子們都要去。
善寶有些拿不定主意:“都去,家裏豈不是空了。”
錦瑟給她建議:“去問問二少爺罷。”
是該問問祖公略,善寶喊來阿珂去請祖公略,一會子阿珂回來道:“琉璃說二少爺出去了。”
善寶突然心就慌慌的,罵自己無用,難怪文婉儀嘲諷她一時一刻也離不開祖公略,沒了這個倚靠,管著偌大的祖家真感覺自己的能力捉襟見肘,眼瞅著到了酉時,這時節天黑的早,更何況陰沉沉的,聽說街上的花燈已經布置了差不多,祖公略去了哪裏?他不回來自己該如何決定?不讓誰去誰都會心生不滿,可是都出去了府裏空空,一旦突發狀況怎麼辦。
李青昭倒是不以為意,“出去頑一會子就回來了,能有什麼狀況,不是還有些個老嬤嬤和老夥計。”
善寶覺著也是這麼個理兒,遂應允了各房丫頭小子們,然後一眼又一眼的看著窗戶,天色越來越暗,她心裏合計,祖公略到底去了哪裏?
祖公略離開府裏一夜一日,不為別個,為的是尋找母親當年的貼身婢女雁書,皇天不負有心人,他果真把雁書找到,距雷公鎮五十裏外的張格莊,西頭一戶土坯房便是雁書的家,如今她仍舊孤身一個,靠給人縫縫補補糊口。
今日午後,雁書把縫補好的衣物用大包袱包裹好準備給雇主送去,推開門猛然瞧見一人,她噔噔噔後退幾步,驚恐的望著祖公略,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另外一個人。
祖公略拔腿邁步進了門檻,朝雁書作揖道:“若是沒猜錯,你就是雁書姑姑。”
雁書還在出神,半晌回過神來,訥訥道:“不敢當,這位公子是?”
祖公略不疾不徐的往她麵前踱了幾步,垂眸看了看她死死抓著包袱的手,嘴角銜著朦朦朧朧的一縷笑,語氣極其輕柔:“姑姑既不認識我,為何如此驚慌?”
雁書猛地舉頭來看,忽而又低下頭去,手掩了下鬢角掉落的花白頭發,清淩淩一笑:“若是公子家裏突然闖進一個陌生人,想必公子也怕。”轉而道:“哦,公子不會怕,因為公子是個大男人,而老婦手無縛雞之力,莫說闖進來個大男人,就是闖進來個貓啊狗的,都怕得不行。”
祖公略身後的猛子勃然而怒:“大膽,敢把我家二少爺與貓狗相提並論。”
雁書驟然間明白過來,惶惶然不知所措。
祖公略一擺手示意猛子休要大呼小叫,再對雁書道:“姑姑能否請我去屋裏坐坐?”
雁書遲疑下,也就側身把他往裏麵請。
祖公略一壁往裏走一壁想,她既不認識自己為何還往家裏請?這有悖常理,說明她縱使沒見過自己也還是似曾相識,而自己的容貌是不像祖百壽的,也不像母親,那麼雁書方才見到自己時錯愕的目光,恐是她想起了某個人。
進了屋內,雖不是家徒四壁,日子過得也還是甚為清苦,屋內陳設極其簡陋,一鋪火炕,一張炕幾,剩下的也就隻有一個粗木胡亂拚成的木櫃了,祖公略眼睛一亮,是看見炕幾上有一件鸚哥綠的紵絲襖,應該是件男人衣物,而同紵絲襖放在一處的是件粉嫩嫩的羅衣,這應該是件女人衣物,雁書為女人,紵絲襖不會是她的衣裳,粉嫩的羅衣當為年輕女子所有,也不該是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