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儀的房裏焚著寧神香,繚繚繞繞,聞之欲睡。
竇氏一哭,文婉儀方從讓人昏沉的香氣中掙紮出來,慵懶的歪在炕上,十日九病,人參靈芝名貴藥材吊著,才得以續命,更因心中有個執念,要讓善寶和祖公略不得好死,這執念變成毅力,竟也起了作用,拖著她活到現在。
芬芳守著個藥爐子,爐子上小銀銚子咕嘟嘟冒著氣泡,還有半個時辰藥才能熬好,竇氏的哭讓她好不心焦,難免出言埋怨:“祖二奶奶這是哭誰呢?該不會是那個善小娘,怎麼,她死了?”
明知竇氏是哭文婉儀,所謂侄兒媳婦可憐,不過是為挑撥文婉儀和善寶埋的伏筆,芬芳瞧不上她這樣假模假樣,遂冷嘲熱諷。
竇氏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根本沒有淚水,但這動作純熟到可以以假亂真,肥嫩的手拉住文婉儀枯瘦如柴的手,兩下對比,甚覺恐怖,她悠然一歎:“善小娘用不到我來哭,我是哭婉兒,怎麼說瘦就瘦成皮包骨頭,是不是累的。”
文婉儀暗想自己幾時胖過,也懶得與她較真,淡淡道:“管著這麼大個木幫,能不累嗎,走一趟山場子幾乎要了我半條命,偏今年的老客多,水場子掐套,幫夥們都撥到山場子伐木了,隻等明年春上冰雪融化,水場子又忙了,幫夥不夠,我正準備招一批呢,總之大家有錢賺,個個卯足勁幹,沒有鬆套的,哎,不比你們參幫,一年閑個大半年,個個窮的揭不開鍋,還自以為了不得,若是二奶奶知道哪個幫夥想跳幫,為我引薦,少不了您的好處。”
竇氏很想告訴她,如今參幫幫夥冬日裏也不閑著了,因為善寶已經開了製墨和製炭作坊,不知文婉儀為何孤陋寡聞的不知道,為了討好文婉儀,竇氏沒有說出,那樣無異於吹捧善寶,於是道:“我可一直當你是侄兒媳婦,你反倒叫我二奶奶,好不生分。”
文婉儀欠起身子,芬芳忙指使個小丫頭過來攙扶,竇氏搶了先,扶著文婉儀坐起,連說:“小心著。”
文婉儀隨手拔下頭上的一支金步搖塞給竇氏道:“這物事壓得我頭疼,太重了,嬸嬸若不嫌棄,自拿去戴罷。”
竇氏歡喜的接了,身為祖家二奶奶,她又哪裏缺這些個東西呢,人心不足蛇吞象,看這支金步搖夠分量,她就不客氣的插戴在自己發髻上,然後向文婉儀兜出善寶對容高雲說的那番話。
聽罷,文婉儀氣得變了臉色,一巴掌拍在炕上,咬牙切齒道:“我不招惹她,她反過來背後辱沒我。”
竇氏附和著:“是了,連我聽了都氣憤不已,如今她可了不得了,家裏就有我那糊塗侄兒寵著,外頭就有那糊塗知縣捧著,把誰都不放在眼裏。”
有小丫頭端了碗燕窩粥進來,芬芳接了在手,上了炕準備服侍文婉儀吃,邊道:“樹大招風,小姐和那種人置氣不值當,善小娘與安王的事聽說都傳到京城了,皇上能允許他們胡作非為嗎,前些日子還不是給安王賜了婚,說是胡族公主呢,不知後來怎麼就不了了之了,但奴婢想,安王早晚娶個名門閨秀,不會娶雷公鎮這種小地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