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不敢立即給準話,況且她心中也還有疑慮:“妹妹的事情我不敢不放在心上,等我這就往榮國府去,可萬一二太太答應了,那珊瑚樹的事兒大妹妹可做得了主?”
平兒暗暗焦急,奶奶好糊塗!別人看不出來,她素來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卻糊塗了?這邢家上下,邢姑娘能當一半的家,別說是珊瑚樹,就是一家子的房契、地契,恐怕隻要邢姑娘說一句話,舅老爺和舅太太也不會說個“不”字,立即就要應下的。
邢家有這樣一個女兒,比多十個兒子還管用。二奶奶怎麼就忘了,時常在家她也常念叨,這些親戚裏,有幾個女人做胎的時候像舅太太這樣享福?上麵沒有婆婆為難,下麵還有個親女兒殷勤照顧,一大家子雜七雜八的事兒不用舅太太操半點心,大姑娘都收拾的妥妥當當。
這樣的小姐,怎麼就做不了一株珊瑚樹的主了?
王熙鳳說完,大約也是察覺到了自己話中的不妥,麵帶幾分難為的笑看著岫煙:“大妹妹別多心,嫂子的意思是......”
岫煙已經笑道:“嫂子的好意我明白,你也是為我擔心。不過嫂子隻管與老太太、二太太去說,別的我不敢斷定,這件事我卻能做主。倒不是我這個做閨女的自大,而是太過了解我們太太的為人,隻消說是為正德,她難道還有什麼舍不下的?嫂子隻管與賈家去送消息,不但有這株珊瑚樹,若娘娘肯全心全意替我們正德在北苑站穩腳跟......我多孝敬一串十八子的檀香珠,據說,那可是碧霞元君飛升之前留下法器。”
王熙鳳聽的目瞪口呆,倘或別人說這樣的話,鳳姐兒是斷然不信的,這碧霞元君是什麼人物?泰山老奶奶!庇佑眾生,靈應九州,可以統攝嶽府神兵,照察人間善惡。連皇後娘娘每年都要逢著歲暮之春的時候率後宮一眾人去祭拜。
碧霞元君的神器,豈是凡俗之物能比的?
鳳姐兒將信將疑的帶著平兒去了。等她主仆二人一走,美蓮便不解的問道:“姑娘什麼時候得了那樣的好東西?我怎麼竟從沒聽過?”
岫煙嗔笑道:“我匣子裏不是就有一串?你昨兒還說那檀香的味道極好聞呢!”
美蓮傻了眼,呆怔怔的看著邢岫煙,語氣結結巴巴:“姑,姑娘,那珠子不是五皇子在蘇州逛廟會的時候給你買的?難道真是碧霞元君的法器?”
美櫻正端杯子給芳官,喚她出去重新添茶,聽聞美蓮這蠢話,不由笑道:“虧得你也信!姑娘不過拿這話來搪塞賈家,你倒生了一顆呆心。”
端著托盤的芳官聽美櫻這樣打趣美蓮,怯生生回身看了那主仆三人,心緒無端複雜起來。
自己來了鳳尾胡同也有些日子,可一直隻是做這種端茶送水的下等活兒。原以為是跟著正德少爺享福,後來那位成了五皇子,芳官還曾竊喜過一段日子,她隻當將來能進宮也做個女官當當,說不定機緣巧合就入了哪位貴主兒的眼,一步登天呢!可誰知五皇子非但沒她進宮,還被打發到大姑娘這裏打雜。如今芳官隻覺自己比藕官還不如。
藕官至少做了林姑娘身邊的二等大丫頭,現在還是回大觀園裏與豆官、葵官、茄官等一處歡笑嬉戲,獨留下自己在邢家受苦受難。
芳官滿懷怨氣的出了房門往後麵小廚房去要水。岫煙則悄聲道:“正德在宮裏,我們鞭長莫及,若是當初徐太妃還在,多少還有個人幫咱們照應一二,可如今......竟隻有元妃還有幾分合作價值。北靜王妃求子不得,難道元妃娘娘就多兒子了?不過是一樣的心思心願罷了。賈家能昧著良心來坑我的東西,就別怪我以次充好,釣她上鉤。”
美蓮和美櫻麵麵相覷:“姑娘的意思是?”
“我早聽人說,這京城裏有一家清虛觀,內中的張道士聲名顯赫,先皇曾經禦口親呼他為‘大幻仙人’。這人如今掌著道錄司的大印,,又被太上皇封為‘終了真人’,現在王公藩王們都認他做神仙,竟沒誰敢怠慢。”
岫煙笑道:“若是他對外宣稱,那十八子的檀香珠就是碧霞元君的法器,難道誰還敢質疑?”
“姑娘的法子好是好,可你說的張道士憑什麼幫咱們?咱們家從沒一個信道的,姑娘早些年在蘇州住的時候,倒是和那位妙玉師傅還有些往來,可後來她見咱們家富貴了,反而疏遠起來。如今我們就是去清虛觀請張道士幫忙,又拿什麼好借口呢?”
岫煙已經起身準備出堂屋,聽美蓮話語中帶著憂心,不由朗聲笑道:“這反是我最不擔心的事兒。”二人不解,卻又不好多問,隻能跟著姑娘出了堂屋。
一時大管事來給邢岫煙請安,岫煙讓他從長房支三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