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自然不願意將事情弄大,她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就是想看看,剛剛遇見的少年郎君,到底是和什麼樣的小姐說話。此刻,尤三姐看見賈寶玉領著幾個女孩子進來,且個個都是貌美如花,三姐便猜測,其中之一便是蓉小子口中說的邢家姐兒。
“林姐姐且慢!”尤三姐施施然拉住林之孝家的,“你又和我們客氣了,雖說東西重要,可為這個就叫老太太傷神,我反而心中有愧。”
林之孝家的假笑一聲:“那怎麼好意思!到底是我們家的家廟裏發生這種事兒,終究該給三姨兒一個交代。老太太才還說,不管她心裏痛快不痛快,倒別叫三姨兒這個親戚心裏不痛快才是正經。我們家這種門第,百年下來,也積了不少功德孝心,鐵檻寺又是家廟,出了這種鬧劇,我們先不說是麵子上過不去,反而是愧對祖宗先人。”
尤二姐一聽,這話可了不得,忙過來賠笑:“林姐姐放心,我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剛剛盡是一場誤會,東西或許是落在了寧國府裏,妹妹一時沒留心,才嚷嚷了出來,她小孩子脾性,林姐姐莫和她一般見識。等我們收拾妥當,親自去給老祖宗賠不是!”
林之孝家的暗忖,尤家倒也不都是笨蛋,這尤二姐就乖覺許多,比她妹子爭氣,會看眼色。林之孝家的見這邊也無事,便要帶著寶玉諸人離開。
可尤三姐就是為此才虛張聲勢的,哪裏就容那些人走?尤三姐不顧男女之別,忙扯住了賈寶玉的衣袖,嬌聲道:“這不是寶兄弟嘛!你那日說做了首小詩給我,我且費盡心思還了一首,你正好幫我再潤色潤色。”
寶玉慌忙去看林黛玉,訥訥的要將袖子從尤三姐手中撤回。口中還不斷解釋:“那日蓉哥兒帶我去東府,正好就見了兩位尤家姐姐。”
尤三姐也不多做糾纏,鬆了寶玉,轉而去拉黛玉。
黛玉動作不慢,先扯回手放在背後,尤三姐撲了個空,便訕笑道:“瞧這位妹妹春柳似的嬌嫩模樣,隻怕就是寶兄弟口中說的林妹妹了吧!”
賈寶玉忙殷勤的介紹起來:“三姐兒說的極是,這兩位是我姨媽家的寶姐姐,大舅家的邢姐姐。”
尤三姐的眼睛不往別人身上看,隻細細的打量邢岫煙。
也不怎麼樣嘛!不過就是比自己麵皮兒白皙了點,穿戴雅致了點兒。她若也生在那種富貴人家,****香膏蜜脂的敷著,綾羅綢緞的穿著,難道還比這個邢家小姐差了?
尤三姐不覺間將岫煙看低了一等,笑曰:“林姐姐自去忙你的吧,我好容易得見這幾位妹妹,心裏快活的很,想留她們在這院裏用齋。”
尤老娘不知道女兒的心思,隻當她是真心賠禮道歉,也忙著出言挽留,獨尤二姐了解這個妹妹,覺得今天尤三姐處處透著蹊蹺,心下狐然。
釵黛二人看尤三姐很不好相處,脾氣暴戾且不說,而且時冷時熱,讓人摸不著半點頭腦。
黛玉便悄悄附在岫煙耳邊:“姐姐,咱們回去吧!”
薛寶釵也衝岫煙點頭,大抵是讚同林黛玉的話。這三人都是心思聰慧之人,無一不察覺到尤三姐的刻意用心,隻賈寶玉直腸子,見尤三姐和尤老娘盛情邀請,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不但答應,還叫林之孝家的把隔壁與惜春作伴的史湘雲請來。
幾個人被尤老娘帶到上座上,賈寶玉便催著尤三姐談詩。尤三姐哪裏有閑工夫打理他,便隨性寫一首七言絕句丟給寶玉。
寶玉見那詩中道理不同,文辭淺顯,韻腳不齊,便覺自己受騙上當,悶悶的坐在那兒吃苦茶,惹得尤老娘和尤二姐好不心疼,連忙說鄉野趣話逗他解悶。
尤三姐不理賈寶玉,卻將全部心思都放在邢岫煙身上,笑容和藹道:“剛剛在出都門的時候,我看見有位公子的馬立在邢姐姐的車前,瞧著好不麵熟,可是小宋大人?”
岫煙心下一動,淡然笑道:“尤三姐和小宋大人是老交情?”
“哎呦,瞧妹妹說的,我什麼身份,能和小宋大人有交情,就算有......礙著這男女有別,我也不好唐突的說出來。”尤三姐抿嘴一笑,霎時間嫵媚盡出,正應了那句老話:轉態凝情五雲裏,嬌顏千歲芙蓉花。
尤三姐使起媚來,比芙蓉花還漂亮些。
“可說不認識,我又覺得有愧於小宋大人的恩情!”尤三姐輕輕一歎:“也是去年的此時,我和丫頭家丁坐車來城裏采買胭脂水粉,不巧叫個惡霸看去了,竟是要無禮與我,好在小宋大人仗義相助,讓我平平安安家去。我心裏記著小宋大人的好,卻不知如何報答,等托了許多關係,知道他身份的時候,更不好上門去,免得叫小宋大人覺得我們尤家是那種趨炎附勢的門第。有恩不能報,邢妹妹說,我心裏可不苦惱!才剛見小宋大人立在你車前,便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