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的喜篷還沒卸下來,直接就預備迎娶十七公主了。皇後一開始還覺得此事有些倉促,曆朝曆代除了逼不得已和親,哪家的公主也沒這樣慌慌張張嫁出去。尤其是梅、薛兩家解除婚約在前,十七公主沒多久就要嫁往梅家在後的時候。
梅家算是徹底坐實了攀龍附鳳的惡名,因新科狀元與探花郎被安置在翰林院當差,翰林院那些老學究們早就看不慣梅家的作風,梅翰林在的時候明裏暗裏又得罪過一些人,故梅玉森在翰林院的日子十分艱難。連帶著國子監那些太學生們也紛紛議論梅家不厚道,甚至懷疑薛家姑娘的惡疾就是梅家一手炮製的。
時間一久,大家發現皇家並沒出麵遏製此事,便了然這位十七公主是位不得寵的.再說皇後這裏,自她經手嫁出去的公主少說也有三四位,並無其中一人有十七公主這樣寒酸。眼看著要給皇子們議親,皇後隻擔心落人口實,便於孝宗商議,不如將婚期往後挪半年,便是不能,兩個月也可。這樣內府就可充裕些時間采辦嫁妝,又好叫太上皇高興高興。
誰想孝宗想也沒想便回絕了此事:“嫁妝不豐厚,便從靜怡那裏分些就是。”孝宗口中的靜怡就是那位要嫁給寧遠將軍家的三公主,三公主的病時好時壞,婚事也被耽擱到今天。
皇後心下生疑,忙叫人細細打聽皇帝近來可有什麼古怪。不打聽還好,這一問才知,皇上前不久竟然見過薛家的姑娘。皇後與孝宗做了這些年夫妻,孝宗什麼性子她斷沒有不知道的,略一想便明白,皇帝這是相中了薛家的小姐。為十七公主是假,為他做個風流皇帝才是真。
皇後氣的眉角倒豎,又打聽薛家人是寶嬪召喚進宮的,於是連寶嬪一並忌恨上。連著五六日宮妃們來請安,皇後都沒與寶嬪好臉色,更嗬斥了七皇子的乳娘辦事不牢,杖責了二十棍。這些奶嬤嬤也都是養尊處優慣的,別說是二十棍,便是兩棍子下去也要皮開肉綻,那奶嬤嬤當晚便有些不好,發起高燒且不說,要緊的是沒法子給七皇子喂奶。餓的殿下哇哇哭喊,又不肯吃別的乳娘的奶水,急的寶嬪一晚上白了好幾根頭發。
飛鶴樓這裏上下一頓亂,元妃那裏卻十分滿意。因為久病顯得憔悴,鳳藻宮已經許久沒了聖寵。幾個太醫聯手勉強留住了元妃的性命,不過太醫也委婉的表明了,娘娘身子虛弱,想要承寵還需養個二三年。
眼看著年華老去,一撥一撥的新人往後庭裏湧,元妃那些爭寵的心思也漸漸就淡了。不但在鳳藻宮裏設了個小佛龕,更學起她娘王夫人,每逢初一十五便要吃素齋戒。
元妃這半生風光失寵不斷交替,為了往上爬,不知為皇後與自己殺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元妃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會遭到報應,隻是沒想到這報應會來的這麼快。
是她一手將薛寶琴送上了皇帝的龍床,也是薛寶琴奪取了自己全部的恩寵。
如今的皇宮,人隻說寶嬪娘娘的姐姐是元妃,還有誰記得,當初進宮那個在自己身後唯唯諾諾,大氣兒也不敢出的小丫頭?
心腹小太監見元春笑得可怕,忙勸道:“娘娘何必理會那些閑事?終究咱們與十七公主沒什麼交情,大婚的時候,不過比照著各宮的規矩隨一份禮罷了。”
元春冷笑:“本宮與十七公主沒往來,可寶嬪娘娘與她走的近呢!打量本宮不知道薛寶琴在使什麼壞主意?哼,隻怕到時候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外麵有宮女進來回稟:“娘娘,五皇子殿下來給您請安。”
元妃眼前一亮,忙笑道:“快請殿下進來。”
正德穿著銀龍出海的蟒袍,腰間紮著黃綢麒麟帶,綴了一塊上好的白玉雙環佩,恰一個英俊小郎君。
“兒臣給元妃娘娘請安。”正德笑眯眯的跪了下去。元春趕緊吩咐小太監將人攙扶起來,又拉著正德坐在自己身邊:“殿下今兒怎麼這樣得空?”
“兒臣聽說娘娘近來胃口不佳,便叫人在外麵買了些吃食孝敬元妃娘娘。”正德使了個眼色,平安早將托著的大紙盒子端上來,元妃的宮女伸手掀開,將盒子呈遞給元妃瞧。但見內中是鶴遠樓的芝麻餅,天香齋的玫瑰酥,天聖園的無花果,白守齋的十味涼糕......
都是元妃還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喜歡的東西。
賈元春又驚又喜:“殿下怎麼知道本宮喜歡這些?”
正德笑道:“自然是從賈家二爺那裏打聽來的。”元妃不料想他會說出寶玉的名字,眼圈一紅,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終究是自己的親兄弟。”
元春叫人接過紙盒,趁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多謝殿下還記掛著本宮,柳充儀養了個好兒子。”元春這會兒更深刻的感受到了悔意,她當初覺得正德年紀太大,就算養在鳳藻宮,將來也不會和自己親香,於是千方百計將薛寶琴弄進宮送到皇帝麵前去承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