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風向詭譎多變,就連後宅內也跟著風起雲湧。皇後的母親國安公夫人在自家大擺筵席,約請了當朝所有正三品以上官吏的夫人內眷。也有不敢違抗,畏懼皇後氣焰的,也有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的,更有明著奉承討好,背地裏陽奉陰違的......
不管外麵如何亂糟糟,黛玉這邊卻到了回娘家住對月的日子。
盧氏早和賈母商量過,乾家的繼夫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唯恐她們趁機搗亂,不如就叫了黛玉回了自家來住,老太太想來瞧外孫女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賈母雖然心裏舍不得,可轉念一想,舅太太這麼做可不都是為了黛玉,也便應允了。
黛玉的府邸和邢家隻隔著一條胡同,再方便不過。
可那位繼夫人就等著這個節骨眼奪了家中大權呢,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叫黛玉隻住對麵。遂背著乾家一幹人,自己帶著幾個心腹婆子偷偷去了榮國府。繼夫人一番巧言雌黃,說的賈母是既歡喜又感動,當即答應親自叫賈珍去接林黛玉回家住對月。
盧氏知道消息時已經為時晚矣,氣的盧氏暗罵賈母不省心,還自詡是最疼愛黛玉的呢,卻連輕重緩急也分不清。
岫煙笑著安慰道:“媽不用生氣,想必老太太是真想念林丫頭,再怎麼講,她們身上也流著一樣的血,老太太沒有幫繼夫人而害林丫頭的道理。那繼夫人不是一心想攬下家中的大權嘛,就叫她盡情的試,看底下的人是聽她的,還是聽咱們的。”
盧氏嗔道:“你說的那主意也不好,乾家也不是沒錢沒人的主兒,萬一拘了你的人,從她自己的手裏出銀子撐起一家子吃喝,咱們總不能再攔著吧。”
岫煙噗嗤一笑:“我就怕不是這樣的,顰兒住對月的日子可不短,那繼夫人萬一今兒要點燕窩,明兒要點幹貝,你說,管家給是不給?給了,咱們心裏不舒服,不給,那繼夫人肯定四處宣揚顰兒不孝順。”
岫煙早就防備繼夫人有這樣一手,遂將幾個供應乾家果蔬魚肉的采買叫到了自家,細心“叮囑”過一遍。一旦那位繼夫人要東西,就是一針一線,也要高出尋常人家的三倍。
供貨的商人們都與盧氏的鋪子有長期的交易,對邢家小姐的話,他們隻有依從,沒有反駁的道理。
盧氏聽了女兒的解釋,嘴角含笑:“但願繼夫人能知道好歹,別叫咱們這法子應驗才好。”
岫煙心下冷冷一哼:憑多日來的觀察,乾家繼夫人眼高手低,為達目的,隻怕更無恥的事情也做得出,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過了兩日,賈珍果然帶了賈寶玉來請乾覓、黛玉回府小住。
乾老太爺一見賈寶玉很是歡喜,拉著問了幾個功課上的問題。那賈寶玉心裏不耐煩,可想到這老頭子是林妹妹夫家的太爺,便忍著各種不耐煩胡亂答了幾句。
乾老太爺原本看著賈寶玉清清秀秀,十分精明的模樣,沒想到是個糊塗蛋,有些失望,也有些惋惜,遂撒了手不再多理賈寶玉。
黛玉衝長輩們盈盈一拜,想了想,又獨自來到大少奶奶跟前,當著所有人的麵溫言道:“往後幾日裏就勞煩大嫂子多照應府裏上下,我義母住在對麵,為人極好,嫂子若有什麼不好拿主意的,隻管去邢家尋了我長姐,她自會出麵料理。”
大少奶奶看也不看繼夫人,笑著拉起黛玉:“弟妹放心,萬事我會和邢太太商量著來。管保妥妥當當再把這園子交換到你手裏。”
嫡出長房早和繼夫人鬧翻了臉,大少奶奶也素來沒將繼夫人和她那幾個兒子兒媳放在眼裏,現在選擇和二房的乾覓交好,大少奶奶就沒打算兩麵三刀,做那種一麵討好林氏,一麵巴結繼夫人的蠢事。
......
乾覓夫妻才走沒多久,美蓮就匆匆從外麵回了內院,一臉偷笑的來回稟自家姑娘:“那繼夫人可真是沉不住氣,回了內宅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宣了內院外院幾個管事過去回話。內院還好些,外院幾個管事得了姑娘你的吩咐,都推脫有事不能到場,隻打發了小廝們進去賠禮。氣的那繼夫人摔了個青花的蓋碗兒!”
岫煙坐在花桌前,眼前擺著一隻高頸翡翠葵花插壺,素手將一支支鮮豔奪目的牡丹插在其中。花枝交錯繁複,花朵碩大富貴。花朵是最名貴的首案紅,姚黃紫二喬等,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珍品,經過岫煙這麼一雕琢,更顯自然天成,沒有刻意的別扭。
美蓮看著有些心疼,卻不敢表露出來,隻笑道:“姑娘的手也巧,這花瓶不如擺在書案上?”
岫煙將零碎在桌上的殘葉攏在一處,輕輕放下夾剪:“你親自把它送去給對門乾大少奶奶,就說四奶奶一走,這家裏上上下下可都麻煩她了。咱們家的園子裏還算有幾朵能入眼的小花兒,明兒請大少奶奶過府來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