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既是中秋,邢家小姑隨著丈夫,帶了家下人口浩浩蕩蕩往京城來。一路上順風順水,邢忠的帖子十分好用,也沒遇上什麼滋事的匪患之類。途徑濟寧府的時候,濟寧府大太太知道是邢家的親眷,還親自打發兒子往碼頭上去迎接。
乾家沒有老太爺坐鎮,裏裏外外便是大太太夫妻倆說了算,他們為顯誠心,甚至想要留邢家三姑奶奶在濟寧過中秋。
要不是三姑奶奶直道要進京幫著忙備嫁一事,大太太未必肯放行。
好在趕在了中秋前一日,張家十來口人到了鳳尾胡同。
盧氏歡喜不已,抱著三姑奶奶才得的小女兒喜鸞親個不停,三姑奶奶呢,則是對我們小胖子福哥兒撒不開手。
盧氏笑道:“姑奶奶也算是心想事成了,這些年就盼著得個閨女,喜鸞又這麼討人喜歡,姑爺怕也愛的不行吧?”
三姑奶奶眉梢帶笑:“愛什麼!這死丫頭皮實的要命,我和她爹兩個都管不住,每日在村裏瘋跑,看見她兩個哥哥爬牆,她也往牆頭上蹭。嫂子說說,這小丫頭才多大,就這麼野。”
喜鸞今年才兩歲,正是好玩的年紀,一雙小短腿跑的飛快,偏偏氣力還大。盧氏抱了這麼一會兒,小丫頭就有些不耐煩了,哼哼呀呀的要下地。
聽她娘這麼一嘮叨,更來了勁頭,一雙小胖手往盧氏胸口使勁兒的推,兩腳踩著盧氏的膝蓋就躥到了地上,動作快的叫人咋舌。大約爬牆上房之類的話,也不是三姑奶奶信口開河的戲言。
三姑奶奶懷裏的福哥兒看的眼睛發亮,也學著那模樣要下地。可福哥兒才多大,三姑奶奶怎麼敢呦,連忙牢牢地環住了福哥兒。
“喜鸞!”
小胖姑娘根本不聽,下了地就往外跑,還沒到門口,就紮在一條裙子上。
岫煙一把抱起了肉墩墩的小丫頭:“往哪兒去,小丫頭?”
喜鸞睜著無辜純潔的大眼睛,討好的抱住了岫煙的脖子,奶聲奶氣喊著:“表姐。”
小胖腿也不踢了,乖巧的像年畫兒裏的胖娃娃。盧氏和岫煙便笑讚著喜鸞懂事。
三姑奶奶笑罵道:“她是記著岫煙昨兒給她的肉丸子,不然哪裏這麼好說話。”
岫煙實在喜歡這胖嘟嘟的小可愛,昨兒喜鸞剛來,還有些認生,岫煙怕拘著孩子,便親自下廚做了個炸丸子與她和兩個表弟嚐。那肉丸子可不是獅子頭之類的大肉塊,而是把肉餡絞碎,攙了幹饅頭屑,用各色調味料拌了,聞著就覺香噴噴。剜了核桃大的圓子往熱油裏一放,剛變成金黃色就撈上來。熱氣騰騰的時候吃最好。
張家兩個小子也不滿院子轉悠了,專門守在大廚房的灶台邊上,一人坐一個小杌子,手裏抱著甜白瓷的小碗兒,岫煙撈出一個,倆小子便吃一個。
盧氏和三姑奶奶站在門口笑得差點折了腰。好像大燕子站在巢邊兒上喂著小燕子,好整齊的幾個人。
喜鸞見狀,自己不知從哪個角落尋了個小杌子,哼哧哼哧也抱過來,非要坐在哥哥身邊。大夥兒怕那熱油燙了她,要抱她走,小喜鸞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後來還是張家姑父親自哄了,兩個哥哥又忍著饞把剛出鍋的肉丸子攢了一小碗送給妹妹,喜鸞這才“善罷甘休”。
大夥兒對小胖丫頭的貪吃表示理解,繡鸞被香噴噴的表姐抱著,也不再鬧著出去玩,隻老老實實的呆在岫煙的懷中。
三姑奶奶的話自然而然落在了相看賈家姑娘這樁事情上。
盧氏笑道:“我剛才已經叫人去賈家遞了帖子,老太太大約晚上就能回複。不過姑奶奶可想好了,這賈家的兒媳性子有些蔫,你未必看的中意。”
三姑奶奶拍著腿道:“你妹夫常說我就是塊爆炭,一點就著,若是找個兒媳婦也風風火火,我們家還有消停的時候嘛!況且,逸哥兒在外麵風裏來雨裏去,圖的就是回家有個心疼他的人。性子蔫些不怕,我這個當婆婆的也不吃了她,她房裏人作怪,我先替她收拾了。看那些老刁婆子們敢不敢在我們張家撒野。”
邢家三姑奶奶要是沒有點潑辣勁兒,當年家去溪娘村的時候,非叫那些流言蜚語的唾沫星子淹死。正虧了這勁頭,鄉裏鄉親沒一個敢得罪張家娘子的。三姑奶奶對繼子又好,生了兒子之後也緊著老大吃穿,鄉民們都看在眼裏,也知道三姑奶奶是個善良的,不是那種黑心後娘。
如今張逸有了官職,雖然不高,卻也是朝廷命官,肯定不能找個尋常婦人為媳。蘇州倒是不少官宦人家願意將庶女嫁過來,但三姑奶奶打量來打量去,也不見一個稱心如意的。
可巧盧氏的那封信讓張家茅塞頓開,索性變賣了產業直奔京城。
盧氏點頭道:“二姑娘人品沒的說,且我冷眼瞧著,二三年來,倒也變了不少。就是......我怕邢夫人那裏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