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側著耳朵等了半晌,不出所料,皇後一點反應沒有。戴權心裏冷笑,皇後這戲未免做晚了些。若說是喪子之痛過於悲戚,兀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那皇後就不該想著李代桃僵,偷龍轉鳳。
現在被人逮個正著,見皇上雷霆震怒要收拾她,皇後卻這般惺惺作態,哪裏還有一點皇後的骨氣!
戴權一改剛才的軟聲細語,吊著嗓子假笑道:“皇後娘娘也別為難我們這些當奴才的,皇上請您去,便說明已經知曉了這件事。娘娘再怎麼遮掩也是無用的,倒不如叫四皇子殿下早些入土為安,也免得外麵風言風語,叫娘娘下不來台!”
皇後猛然抬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直逼視戴權:“誰在風言風語?誰敢風言風語?別以為本宮沒了兒子,一個個就想翻了天壓在本宮的頭頂上!任憑誰做了太子,也要尊稱本宮為母後皇太後!”
戴權不懷好意的一笑,皇後的心腹宮婢暗叫不好,娘娘這下子是死定了,皇上遍尋不著她的把柄,如今這樣的話一講出來,豈不是明擺著詛咒皇上早亡?她們早勸娘娘莫要行此險招,四皇子的病治不得,將來也不影響娘娘的地位。況且,皇後年紀並不算大,就算老蚌生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也不知娘娘是被國安公夫人說了什麼,迷了心竅,非要弄個假龍種冒充殿下。
如今東窗事發,隻怕她們是死路一條,就連皇後和國安公一家也是罪不可恕。
心腹宮婢急忙與戴權解釋:“公公見諒,我們娘娘如今有些神誌不清,並不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若是有失德的地方,還請公公多加海涵!”
戴權冷笑:“娘娘未必是神誌不清,依著奴才看,這話倒像是憋在心裏許多年的真心言辭。也罷,娘娘懶怠動彈,奴才就多跑一遭,看萬歲爺心裏是個什麼意思。”
戴權折身要去,然在半路上忽而返還,隻躬身與皇後沉聲道:“娘娘好自珍重。”
戴權打小跟著孝宗,皇後還隻是個王妃的時候就與戴權打交道,這一晃也將近二十年的光景。皇後常恨戴權在孝宗麵前搬弄她的是非,二人之間並不和睦,如今戴權這番話說出來,卻有幾分真情實意。
皇後一時聽呆了,怔怔的看著戴權。
戴權心中長歎一聲,退著碎步緩緩出了大殿。
當晚孝宗叫人抬著龍輦去了皇後殿,大殿周圍被禦林軍層層圍住,那些在皇後殿當差,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小太監小宮女們被幽禁在各自房中,嚇得瑟瑟發抖,隻憑著小小的窗口探聽外麵的消息。
月色朦朧,可皇後殿裏卻更顯肅殺。戴權與諸位皇子們站在殿門外,連最小的八皇子也被乳娘抱著。整個宮廷無人能眠,大夥兒都在盼著這次交鋒的結束。皇後是生,是死,全憑孝宗的一念之差。
隻是沒人敢斷定,就連戴權也不例外。
孝宗忍耐了皇後多年,也許這種忍耐已經成了習慣,也許並不多差這一次。
就當大夥兒心神不定的時候,殿門忽然“吱呀”一聲從內被推開。二皇子率先迎了上去,三皇子不甘落後,也緊隨在身側。倒是正德,一手牽著六皇子,一手抱著八皇子。
孝宗滿臉疲憊,人老了十歲不止。他冷靜而麵無表情的看著諸人,目光落在正德身上的時候忽然止住。台階上下盡是禦林軍,無數雙眼睛直盯著孝宗。良久,孝宗才緩緩出聲道:“傳詔下去,皇後不堪喪子之痛,已於今夜仙逝。追封為孝昭仁皇後,以貴妃之禮厚葬,近身侍奉著陪葬。”
這樣的結局在眾人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皇後的體麵孝宗隻肯給予一半,雖說給了封號,但以貴妃禮送葬,注定不能與孝宗同陵。帝後不同穴,也未嚐不是對皇後的懲罰。
戴權低聲應了,孝宗頓了頓又道:“國安公行為不端,其夫人窺視內廷,實為不赦之罪。然,皇後孕育四皇子有功,故赦免國安公一族死罪。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令其舉家流放塞外,未有皇恩不得回京。”
孝宗終究是沒下得了狠心,二皇子和三皇子神情一黯,緩緩垂了頭。
孝宗指著諸皇子:“爾等需為皇後守孝三月,就由......”
三皇子精神一震,知道皇上這是要指派送殯的差事。給皇後扶靈素來是嫡子 或是長子的差事,也被外界看作是太子儲君的曆練之一。而今大皇子無狀,行為失檢,四皇子早夭剩下來的成年皇子,隻他和二皇子還有一較高下的資格。
三皇子頓時信心滿滿,誰叫他才認了個有權有勢的母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