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牙,借他收劍的這一刹,抱起地上的罐子就逃了。
我幾乎是爬著回到方煥家的,天還沒亮,方煥還在熟睡,我受此重創,連個人形都現不出來,隻好把那罐子放在了他家門口。然後掙紮著出了村,去向山裏的密林。
十五的月圓之夜,我正好借著月亮的精氣療傷。
舔舔肩上的傷口,已經血肉模糊,這身我最珍愛的白色皮毛,如今已經是血跡斑斑,沾滿了草木碎屑,身上還有鑽山過野劃下的其他傷痕,此刻都一起作痛。我一路早已精疲力盡,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暗想,好狠的讚良,我與他無冤無仇,每次見我都下殺手。下次若叫他犯在我手裏,我非要報這一劍之恨……
可我這誓願還沒發完,我就知道達不成了,一雙牛皮靴子停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顫顫巍巍地抬起頭。此刻,就是讓我跑我也跑不動了。
讚良的劍尖再次指到我的胸口,我閉上眼睛,知道再無生還可能。
眼淚突然怔怔地流下來,我臉上一涼,作為一隻狐的我,怎麼會有這麼些眼淚?雖然我們能化成人形不假,我們可以有影子,可以吃飯喝湯,可以說說笑笑,卻難得流出人的眼淚。據說,畜生的心比人的心少了一竅,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悲泣。
可在這個時候,我哪裏有時間去琢磨這個,隻等那透心的一劍穿來,我就魂魄歸天了。
結果,那一劍始終沒有刺過來。
我睜開眼睛,看向讚良,大概連死都不怕了,我此刻也不畏懼讚良那兩顆寒星一樣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精芒閃爍,帶著一股凜然正義,他的理想大概就是成為人們所說的那種降妖除魔百邪不侵的捉妖師吧。
我不是妖,卻也落在了他的手裏。
山裏這麼靜,連鳥兒也沒有驚飛一隻,枝枝椏椏在頭頂上遮著蓋著,像巨大的手臂,你交我錯,把我罩在無邊黑暗裏。
我蜷縮在樹下,眼睜睜地看著讚良拿出一條施了符咒的繩子將我綁了。
我無力地掙紮一下:“讚良,你為什麼不殺我?”
讚良看一眼我的傷口,說:“這身皮毛可惜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原來,他是看中了我這身漂亮皮毛。
無歡的詛咒今天總算應驗了,挑筋剝皮,吃肉喝湯。
我驚驚惶惶,又疼又怕,一口氣沒上來,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某個農家裏,我睜開眼睛,一見這陌生陳設,猛地坐起身子,才發現身下是幹草,肩膀上已經被上了藥,隻是毛皮還有些髒。
這時有聲音響起,一並丟了半隻熟雞來:“你醒了?”
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一聞到食物的香氣,肚子就咕咕叫起來,一把抓住雞身,不顧形象地啃起來。那聲音我連理都懶得理,除了讚良還能有誰。不管他喂食我是想吃肉還是剝皮,我也得先填飽肚子,蓄了力氣,再想方法逃脫。
讚良並沒有為難我,一日三餐,換水換藥,大概七八天的功夫,我的傷口開始慢慢轉好。讚良白天出門,晚上回來,我一個人守著屋子倒也安靜,於是借機運功療傷。再過幾日,我就可以恢複體力,化成人形了。可這天讚良回來,帶了一隻大籠子,我納悶地抬頭看他,他卻揪起我頸背的皮毛,一把將我丟在籠子裏,啪嗒一聲落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