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者又掏了一封書信出來,李大人接過看了,沉吟一會兒,說:“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回去跟你主子說,以後別在這些沒用的事上瞎費腦筋,有這點子功夫還不如好好抓抓濟川段的河務,夏天一到,江河暴漲,到時候要是再像去年那樣給我在聖上那裏捅了簍子,我看他們父子倆就不必再在濟川縣上待著了!”這話到最後,就有幾分嚴辭厲色了。
那來者唯唯諾諾應道:“大人息怒。我家老爺本也不想就此等小事麻煩大人,隻是耐不住這個叫方煥的恃才放曠、狂妄非常,在濟川縣嬉笑怒罵,誰都不放在他眼裏,就連老爺跟公子都屢次被他捉弄的顏麵掃地,有人傳言這個方煥還會些妖法。老爺跟李大人同氣連枝,要是讓這樣的人得了勢,以後薛公子和薛老爺哪裏還能經常來京裏看望大人您了?”
那李大人冷笑一聲:“算薛行薛冠父子倆有這份心。一個小小方煥,何足為懼?妖法?哼,堂堂天子腳下,我倒要看看他能使出什麼妖法來?”
我正聽著入港,待最後聽到“方煥”二字,心頭一跳,原來,這薛家上次在小樹林裏沒有得手,又派人來京裏找點了,他們為了打壓方煥,也真是耗盡心思了。
上麵有人踩,下麵有人壓,半道上還有人索命,方煥這仕途之路,還真是想不到的不順當啊!
我本來還想從李大人這裏幫他打點主意,可看這光景,薛冠跟他爹都是李大人的爪牙,我來求他,無異於羊落虎口,剛好前來送死罷了!我心裏歎一聲,可憐的方煥!雖然我阿鎖沒有通天的權勢,可也一定不能讓你任人宰割。
我一言不發的出了李府,稚吉悄悄說:“阿鎖,還去歐陽大人家嗎?”
我說:“去,怎能不去?就算他們都是一路貨色,咱們也得做到知己知彼。”
我跟稚吉又轉過幾條長街,直接隱身去了禮部尚書歐陽大人家。
果然是侯門深似海,一入歐陽大人家才知道人間富貴永無止境啊!我在濟川縣去過的最好的府第就是薛冠家,可是跟歐陽大人家比起來,那薛冠家頂多算個鄉紳罷了。穿門入戶之間,我心裏有些發涼,這個歐陽大人,恐怕比起那個張大人更是豪奢,恐怕這條路子還是沒得走,可想歸想,我還是橫下心來,勢必走這一遭。
我跟稚吉一路分花拂柳,繞過九曲回廊,穿過玲瓏假山,再經過十幾道院門,才找到歐陽家的廳堂。堂前幾株牡丹瑰麗地開著,我端目一看,姚黃魏紫、赤芝雪姬,無一不是名品,在春陽裏鮮妍嬌麗霞氣蒸騰。那歐陽大人身穿紫色家常裝扮,正端坐在太師椅裏,聽側座上的年輕人侃侃而談。看來不論哪一個府裏,都少不了早起的鳥兒來找蟲子吃。
那歐陽大人不過三十左右,麵如冠玉,眼如丹鳳,一身普通長袍居然也能穿得氣質出塵、風度翩翩。我見他言談舉止溫文儒雅,舉手投足儀態雍容,這什麼是富,什麼是貴,到了歐陽大人這裏,才算是明白了。我忍不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多打量了一番。暗想,歐陽大人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真不愧是人中龍鳳,再看看他通身的氣派,跟前麵的兩位大人比起來,我無形中對歐陽大人多了幾分好感。
我隱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隻見椅子上的年輕人站起身來,拱手道:“歐陽大人,那就有勞您了。”
歐陽大人也站起身來,“賢侄不必客氣。賢侄才學過人,定不會被朝廷埋沒的。”然後高聲道:“管家,送客。賢侄,有請。”
我看他倆這副熱乎樣子,心想這個賢侄八成就能高中了。唉,有關係就是好啊。
賢侄剛出了院子,歐陽大人就從屋子踱了出來,看了半晌堂前的牡丹,自言自語道:“——唯有牡丹真國色啊!今天改完試卷,我還是去廟裏清靜清靜吧!”
說完朝後院走去。
我適時地跟稚吉退了出來。
回來的路上,稚吉說:“我看這個歐陽大人正直的很哪!”
我說:“你懂什麼?”
稚吉說:“觀相術,我還是會一點點的。不過,我看這歐陽大人最近好像身體有恙。”
我忙問道:“什麼病?”如果我們剛好能幫他治病,那就能光明正大地認識他了。咱們奇珍異寶沒有,但治病救人的本事總還是有點的。
稚吉搖搖頭說:“具體我就看不出來了。我隻覺得他印堂發暗,像被什麼東西困擾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