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兩人相親相愛,還得強顏歡笑,無疑是超級自虐的行為。
陌清歡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寫詩,不斷重複著不滿意、撕掉、重寫、再到不滿意、撕掉、重寫的過程。
如何都不滿意,她將自己浸入水中,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清明。裹著“巨大”的浴巾站在陽台上,夜風有些涼,吹在身上很舒服。她抬頭,月光澄澈似水,像極了某人的眼睛。
於是,那夜零點零一分,她寫。
月色,盈白嬌美∕像極了你溫柔的側臉∕我赤腳,不管不顧∕夜涼如水更深露重∕我在月光中描繪你的模樣∕
記起,你眼眸∕眼瞼上的蝴蝶翩然起舞∕驚鴻一瞥,萬物失聲∕
尋不到相遇的日子∕那個,午後∕一隻螞蟻在熾熱下∕爬過枯木∕我看不到它經過的痕跡∕隻尋得見∕喜歡,如觸角般柔軟而細膩∕
你眼眸深深碧波蕩漾∕讓我住進去∕可否?
陌清歡或許以為粗神經的鍾思緣看不懂,她沒看到興高采烈地讀完詩後轉身找信封的鍾思緣眼瞼下的陰影,幽暗,深不見底。
陌清歡看著鍾思緣一筆一劃地在帶香味兒的粉藍色信紙上抄寫著自己的心情,心裏忽而生出一種諷刺。這到底算什麼呢?
她繼續看著。
鍾思緣小心翼翼地把謄寫好的情書折疊好輕輕塞進彩色的信封裏,信封上畫著藍色的蝴蝶,翩然欲飛。她用膠棒把信封封好,用彩色熒光筆署上名,那三個漂亮的藝術字在夏季的陽光下,灼人眼球兒。
陌清歡要用力眨眼,才不至於讓水霧漫上來。
“陌陌,陪我一起去好嗎?我好緊張哦!”鍾思緣雙手拽著陌清歡的胳膊,滿臉緋色。
陌清歡心底有個聲音在大聲呼喊:“不要去,我不想去!小緣,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露出這種表情?不要!不要!我受不了了!”
可是,她微微一笑,說:“好!”
陌清歡躲在牆後麵,看見鍾思緣把顧靈均叫出來,看見他們開心的說笑的樣子,看見鍾思緣把情書塞進顧靈均手裏,看見顧靈均的嘴張張合合,看見鍾思緣臉紅了,看見鍾思緣輕輕拉了拉顧靈均的手,看見顧靈均回握她,看見他們並肩走開,看見鍾思緣回頭衝她揮手,用口型對她說“你先走吧”。
陌清歡看著他們走遠,兩人並肩而行的畫麵很美。陌清歡覺得恍惚,就像他們從此要走出她的生命,她張了張嘴想要喊些什麼,喉嚨很幹,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陌清歡沒有哭,小時候被人叫做“小啞巴”,大哭了一場,從那以後再也沒哭過。眼睛脹痛,無淚。
鍾思緣戀情的開始比想象中要順利地多,兩人很快確定了男女朋友的關係。
顧靈均承認,鍾思緣熱情大方,人漂亮,鬼點子奇多,帶給他很多新奇的感覺。可他並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喜歡她,他隻是需要一個很有趣的女朋友,以至於讓他的畢業準備階段不那麼無聊。
或許他們會維持一個月或許更長時間的戀人關係,他知道鍾思緣的名聲,這樣很好,分手時沒有麻煩。
在有家族事業的家庭裏長大的他,有著較好的修養,滿腹的才情,廣博的見識,泛濫的溫柔,和對待感情隨意的態度。
鍾思緣不同,或許一開始她是由於顧靈均擁有的某些外在條件被吸引,而現在,相處了一段時間後,顧靈均的溫柔和才情完全征服了她。在最單純、最美麗的年華裏,遇上一個像王子一樣的人,這是每個女孩兒的夢想。
各懷心思的兩人,雖然愉快的相處,但注定了結局。
而被拋棄在潮濕的苔蘚上的陌清歡,寂寞的如同困獸,在一座空城裏找不到出路。
或許,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套防禦機製,當傷害來襲,它會自發啟動。
陌清歡做不來自欺欺人,她無法忍受鍾思緣談論顧靈均時神采飛揚的神情,像是全世界都屬於她的樣子。
她厭食、消瘦、住院。像一隻烏龜,縮進綠色無公害的殼裏。
躺在熟悉的醫院病床上,房間裏空調開得很大,陽光的碎影明明晃晃,床頭櫃上有鍾思緣和顧靈均不久前送來的康乃馨,一朵一朵很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