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天空總是看不夠的。
尤其到了夜晚,星輝和月光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饋贈。隻是幾乎所有的生靈都是如此,對於唾手可得的日常接觸的事物總是會不加珍惜,皓月朗朗的星空如此,人亦是如此。
親眼看見了那樣東西之後,龍陵便失去了最後停留的理由。離開京爵會館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再者所有人都沉迷於紙醉金迷的生活當中,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的離去。
有些亂。
龍陵的心裏有著些許的不平靜,這點從他胸膛內銀河一樣迸發的頻率就能看得出,這是極不正常的現象。作為一名合格的冥徒,按照常理而言他對於自己的身軀應該有著極度冷靜且精確的控製,包括情緒。隻是今晚的一些事情卻讓他心髒跳動的速度有了些許的變動。雖然隻是細微的變動,卻足夠讓他自省。
煩躁之後隨之而來便是暴戾。這是習慣,殺戮太多積聚而成的煞氣是不會輕易消退的,反而會蟄伏於靈魂深處,一旦遭受外來刺激就會傾巢而動,做出最為原始的反擊。
丈許高的圍牆攔不住他,影子一般的伏矢始終環繞在周圍的五丈之內,餘裕滿滿的避過了安插在四周的監控,尋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隻是輕輕一躍就飛出了牆頭,再出現時就站在了牆垣的另一側。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與洛青珂的相遇,瑾涼的出現,以及方才看到的那件東西,三椿事情,每一件都足夠讓他心緒不寧。
眼瞼微頷再睜開時便平複了自身的情緒,慢慢沿著街道走到燈火通明的街頭攔下一輛出租車,沒有空去在意司機,報出一個地名之後他的心思就重歸於食鯪族身上。既然瑾涼說那件東西不在他手上那麼就意味著食鯪族沒有獲得最終的掌控權。再結合他最後透露的那句話,如果那個家夥也在北海,那麼不出所料,很有可能是拓魃族獲得了最終的所有權,當然也不排除食鯪族放下皇族尊嚴與其結盟的可能。
司機操著厚重的清源本地口音絮絮叨叨的談論著近些日子發生的所見所聞,說到興起處時甚至還哼起了歌。龍陵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車窗外漆黑的夜,此時正是清源城喧鬧的夜生活的開始,街道上隨處可見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好不熱鬧。許是受這氣氛感染,龍陵忽然開始想念起家中的那個老頭了。
夜色愈發的沉了,車廂內的龍陵閉著眼睛手指輕輕的叩擊著車門的內側,一直到出租車的發動機停止了轟鳴,再睜開眼時,司機已是消失不見。
龍陵的臉龐盡數隱沒於黑暗中,借著清冷的月光依稀隻能看見他修長且蒼白的手指在叩動。空氣中的燥意忽然開始升騰,一條如絲發般纖細的紅繩從他眼前遊離而過,再望向窗外時,所有的清輝月光消失一空,滿目的血色纖繩將車身纏繞,遠遠望去好似無數條紅蛇攀附蠕動於車身之上。而那車身下的黃泥地麵不知何時被描繪上了一枝雪夜冬梅,血液般粘稠四片花瓣閃爍著猩紅的幽光,緊接著整片空間開始劇烈扭曲。
“生與死的距離,往往隻有一念。”
從昏暗狹窄的車廂內散發出歎息者的低吟,龍陵的襯衫下忽然綻放出一簇璀璨的光,他的手指終於平複,而原本冷漠的雙眸攸然間寒光大盛。
無數紅繩所形成的包圍圈開始瘋狂旋轉收縮,老舊的出租車不堪重負發出陣陣悲鳴。
砰
低沉的氣爆聲從漩渦中央忽然爆發,一片火舌從紅繩的縫隙中噴吐而出,灼熱的氣浪瞬間席卷了所有的塵埃。
仿若誕生於血海之中的纖細紅繩自塵埃中不斷翻滾,繼而在暴露於月光下的一刹那間燃起白色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