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幕(1 / 3)

在人間的時候,池夏常常會對著天空發呆。

一個人站在閣樓的窗沿上,透過古舊的窗欞朝外看去,視線裏大多是白的發亮的天幕,間或有一些色彩譬如南飛的大雁排成行就像蹩腳的畫家在拿著劣質的灰色畫筆在描摹。也有的時候大概是七八月份吧,梅雨時分的天大都是鉛灰色的,烏壓壓的一片遮過來,每一口呼吸都伴隨著簾瀑一樣的雨滴,仿佛空氣裏都滿是壓抑。

那個時候他討厭這樣黏糊糊的日子,可糾結的是,他又是喜歡這樣陰陰的天氣的。那種感覺說不真切,興許隻有那個時候他才不會生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

他常常在想,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吧,每個你所鍾愛的背後總會帶有一絲必不可少的瑕疵。就像現在這樣,同樣是鉛灰色的天,沒有了潮濕盡是幹燥,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喜歡。

於是他明白了:盡是完美的東西,終歸比不上缺憾。

逼仄的山洞裏心塵還在沉睡,他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服用了三隻蟲子後身體就充滿了氣力,於是毫不吝嗇的利用信天遊一路疾馳,終是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這個所謂的家中。

從聚集區盜取的彌糯蟲正堆放在一旁的角落內,這些隻有拇指大小的蟲子將會是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食物。

那個地方,心塵是回不去了。

即便他們沒有發現,池夏也絕不允許她再回去受欺負。

因為她現在是他的支柱啊,支撐他抗拒死亡的唯一理由。

他說過了,不會再讓她孤單的。

他想過了。人間,回不去了。他所喜歡的姑娘也遭遇了不測,這個世上對他還有留戀的隻剩下了一個老人兩個朋友,或許lucky在啃舐骨頭的時候還會想起他吧,可是,誰知道呢?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悲觀的。可這是天性,改不了,也無法改。

一直呆呆的望著牆上透過的光,空氣裏遊離的塵埃在漫無目的的朝著四周擴散,他眨了眨眼睛,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但卻又無比貼切的想法:是否,自己就是其中的某一顆塵埃呢?

而後他看了一眼懷裏的小女孩,心想,那麼她呢?她又是什麼?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洞口的光向來是晦暗的,因為整個世界都是灰敗的。

所以如果他是遊弋於虛空的塵埃,那麼她就是唯一能將自己清晰的展現給世人的光。澄明的,溫暖的光。

他在她的籠罩之下,雖然沒有目標,但是隻要擁著她就不會害怕黑暗。

也許冥冥中有人不想讓他徹底絕望吧,所以讓她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要救自己,興許是她善良的本性在作怪,又或者她隻是純粹的想找一個陪伴。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了下來。

池夏舔了舔幹裂的唇,似是回想起了那種異樣的充滿生命力的甘甜。

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是所謂的野撮子。

他曾飲啜過龍陵的血,同樣是飽含生命力,隻是前者更偏向於陰冷,而後者則是帶有明顯的溫暖,或者更為準確的說,熾熱。

那種熾熱,堪比岩漿,就好像,此時四周的溫度。

池夏的臉色變了,緊接著轟的一聲,整個山洞出現了劇烈的震顫,更為灼熱的感覺充斥了山洞的每個角落。

心塵在驚嚇中醒來,他緊緊拽著池夏的胳膊,那雙澄明的眼眸中滿是不知所措的惶恐。

“我知道你躲在裏麵,自己出來,就可以少受點罪過。”

不斷有清晰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池夏隻是失神了片刻,赤紅色的信天遊緊接著就開始收拾彌糯蟲。

心塵蜷縮著身子,那張消瘦的小臉上滿是驚恐。

“嗬,小雜種你還記得我嗎?往生殿裏,可是拜你所賜啊。”

池夏的臉龐登時一片煞白,這聲音他認得,是鐵芒,那個在往生殿一出手就要置他於死地的鐵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