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似乎來了好多人……
“喂,淩澤,你醒醒啊!”聲音如此熟悉,他卻沒有絲毫力氣睜開眼睛,仿佛有著千鈞重物壓在眼皮上,疲憊得無能無力了……
“禦醫,你看看段淩澤吧,他剛才吐血暈倒了。”冰蝶的聲音。
禦醫是一位精神矍鑠的慈祥老者,他給段淩澤把了脈,又看看舌苔,然後搖頭說道:“這……王子恐怕已經病入膏肓,我沒有能力救他……”說著,他無奈地擺擺手。
“什麼?你再說一遍!”聞訊趕來的段亦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禦醫無語,顯然被他暴怒的神色嚇著了。
“好了,你再怎麼樣也沒有用,他的病情已經這樣了,很難改變。”冰蝶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被人擊中了要害,段亦風頹廢地坐在座位上,無比疲倦地按摩太陽穴,暗想:他的病……竟是嚴重至此嗎?可是為什麼我每次問起,淩澤都是毫不在乎地說沒有事?是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忽略了弟弟的感受嗎?我真的好糟糕,好差勁,不是一位好哥哥!
一瞬間,段亦風懊惱地別過頭,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掠過心頭……
“我看看吧。”說著,冰蝶走過去。既然禦醫已經沒有辦法,冰蝶隻好做最後的嚐試。在青峰崖時,無名道人曾教給她一些醫術,雖不敢說可以妙手回春,但基本常識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的病很難根治,但精心調養,還是可以改善一些的。我開幾副中藥方子,你們去抓藥,熬成湯……”冰蝶走到桌旁邊,提筆寫到:
防風、白芍、川芎、赤茯苓、連翹各1錢;
檳榔、甘草、地榆、製蒼術各6分;
生地、川連、川柏、人參、白術、當歸、甘草各1錢,烏梅引。
寫完後,冰蝶把藥方交給宮女,吩咐道:“按我的方子去抓藥,熬成湯,每天三次,如果他嫌藥苦的話,可以喝少量蜂蜜。”
段亦風一直在旁邊看著,半信半疑地問冰蝶:“能好用嗎?”
冰蝶站起來要走,回頭說道:“你可以不試。”
段亦風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你。”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冰蝶卻並未回頭,身影消失在一片燦爛的梔子花後。
☆☆☆☆☆☆
三天後,段淩澤蘇醒了。
按照冰蝶的方子吃藥,他的身體開始逐漸恢複,不過冰蝶一直也沒有再去看他。
這日下午,陽光有些冷清。段淩澤在兩個宮女的陪伴下,來到室外,他想再看看院子裏的梔子花。
忽然,他看見冰蝶從院外經過。
“那天,謝謝你。”段淩澤說道。
“不用謝,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少年如此虛弱,我隻是看不慣罷了。”冰蝶的手裏拿著一本書,隻是淡淡地看了段淩澤一眼,目光就重新回到書上。
“……”段淩澤微怔。
“你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太監啊?”冰蝶忽然問道。
“沒什麼,你那麼猜的,我就順口說的罷了,還有你不也騙我說是小宮女嗎?”段淩澤勾起了唇角,映在梔子花旁,仍舊是蒼白。
冰蝶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好奇地問道:“不過,我倒是很奇怪,你在昏迷的時候為什麼喊‘娘親’?”
段淩澤欲言又止。
見他神色古怪,冰蝶趕緊說:“罷了,你也許有難言之隱吧,恕我直言。”
“娘親,在我六歲的時候去世了……”段淩澤的聲音有些嘶啞。
“對不起,我不應該問。”冰蝶錯愕,便急忙解釋。
“無妨。我喜歡梔子花,因為娘親隻有看見梔子花時才會笑。”段淩澤說著,唇角居然有著奇異的溫柔。他沒有說,心裏卻暗想:其實,她的笑容,真的和娘親很像呢……
“哦……”冰蝶正在翻書的手指忽然頓住,心想:“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原來感情也這麼複雜啊!”
“我很害怕有人會對我特別好——娘親那天對我特別好,於是她就徹底離開了我……”他的眼睛望著遠方,奇異地,泛起了淚光。
冰蝶靜靜地聆聽著。
“所以,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段淩澤話鋒一轉:“對了,你那天吟的那首詩很好呢,能再給我吟誦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