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給你寫信,第一次騎單車駝你經過曹啟發台球室,第一次去你家我們一起玩紙牌,第一次因為那個摩登男生衝你發火,許多個第一次,總是發生在晴朗的日子,它們就像沉在秋天湖底的鵝卵石,澄澈可見,這麼多年,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關於夏劉鎮的所有畫麵。”
青青的大眼睛已經模糊:“你個大混蛋,那天晚上你怎麼就不說,怎麼就不說啊你,大混蛋,大笨蛋,為什麼啊-----”我一把抱住青青。
我的情緒也開始崩潰:“對不起,青青,是我懦弱,我其實特小氣,當時一看到那個摩登男生和你有說有笑,我就特妒忌,非常惱火,又非常難過,我恨我自己老是你麵前裝酷裝無所謂的樣子,我恨我沒在離開夏劉中學那天抱住你然後對你說從高中開學的第一天就是我們正式相戀的開始,我恨我在高中收到你對我表白的那封信時我開始不確定了,我再也不要不確定了,再也不要遠遠的看著你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真真實實的在一起,就從這一刻開始,就從這一秒。
“你個大混蛋,你這個反應遲鈍的大笨蛋。“青青癱在我懷裏玩命的哭,我從來沒見她像這樣爆發過和真實過。
那晚過後,我再次和青青提起這件事,她說沒有印象了,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而我也開始懷疑那晚我真的說了憋了十年的心裏話嗎,痛快淋漓的,毫無保留的?青青真的哭了嗎?她有倒在我懷裏嗎?之後呢,我們又做了什麼?跟一場穿越時空的春夢似的,夢回晚清,夢回淮營,夢回夏劉鎮,隻是夢而已,所謂的夢想隻不過是夢裏的胡思亂想,有太多的不切實際,有太多的自以為是,春湖說的沒錯,我們都生活在亞夢想的狀態下,苦苦掙紮,苦苦尋覓那個執拗的烏托邦。
醬爆學弟辭職後搬來了盧米愛公社,和我們同住,春湖近日不唱《天仙配》,改吟詩了,整天故作一副詩人的悶騷嘴臉,憂鬱惆悵的跟再別康橋似的。春湖這一吟倒好,把學弟剛離職的失落情緒勾引出來,學弟披上被單便站到床上,甩開膀子,《女駙馬》的段子,張口就來,兩人一吟一唱,真是天涯淪落人臭味易相投。
我忍了半天說:“我說兩位懷才不遇的藝術大家,差不多可以停了,要不來個中場休息喝口水也行啊。”
倆異口同聲:“沒事,不累,惆悵情緒正High著呢!”
“來勁了是吧,隔壁老張我可抗不過啊!”
“革命*來,哥們都熱烈歡迎,區區一個老張算什麼?”春湖不屑的繼續念詩。
“誰料皇榜中狀元-----”學弟插嘴,“不妥,不妥,隻可智取。”
春湖陶醉的表情鬥轉:“我話撂這兒,誰擋我吟詩,我就打誰,最討厭不尊重藝術的人了,我讓他滿載一身傷疤,滾去西天的雲彩。”
“林哥說的有道理,最煩人在我唱黃梅戲的時候打斷我了。”
隱約聽見老張的叫聲。
春湖真的來勁了:“你說我怎麼了,大周末的,沒事我整點藝術生活,怎麼了?物質生活已經夠凶猛了,你看看現在人們這精神食糧都匱乏成什麼樣了,我們挺好,那誰想幹嘛啊?找不自在啊。”
學弟也義憤填膺起來:“林哥,我頂你,我們這分明是為提高國民的藝術素質做出突出貢獻,何錯之有?大周末的,關在自家小屋,自得其樂,說唱念做打,多其樂融融啊!難道沒事非要我們套個背心嘴上叼根七塊錢的紅雙喜在步行街上晃來晃去,整個一屁精,看到美妹跟餓了幾天的豹子盯上野兔似的,在城市叢林裏肆意捕獵,為非作歹,多影響社會秩序,也有損咱文明新城的光輝形象啊!咱就擱家裏,以藝術的名義發泄發泄,不給社會添一分錢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