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最小和最大的牌坊(1 / 1)

幾年前,經人指點,筆者曾專門去尋訪過一座雙孝節坊,資料上說,它是徽州最小的牌坊,隻有3·8米高,位於許村鎮的環泉村。山野爛漫,路途中看見,有那麼一座兩座不知名的木牌坊,站立在路邊,被風雨侵成黑色。有農人牽著牛,從坊下從容走過,在藍天的映照下,它木質的構架,看上去簡潔而寥落。

是上午九、十點鍾,像大多數的徽州村落一樣,這時候的村子很安靜。年輕人都出外打工去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村人們對筆者的詢問,漠不關心。

後來幾經周折,我們終於找到了那座牌坊,它站立在豬圈的旁邊,背後是破爛的磚牆,前麵,堆放著一些爛草。跨過矮矮的木頭柵欄,湊近了看,發現上麵鐫刻著“旌表故民許俊業繼妻金氏妾賀氏雙孝節坊”這樣的字樣。

該坊建於清嘉慶年間。據史料記載,坊主的丈夫許俊業年輕時外出經商,屢遭挫折,境況寥落。家中的繼妻金氏和妾賀氏艱難持家,以納鞋底掙錢來維持清貧的生活。後來許俊業客死他鄉,金賀二女為了守住丈夫寒傖的家業,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納鞋底賣錢。再後來,她們都老了,先後死了,人們清理她們的遺物,發現屋角藏有幾錠紋銀。有感於她們二人的勤儉自守,人們就以她們自己留下的這些銀子,造了這座全徽州最小的牌坊。

文字記載上沒有說明,她們是否留有後代。

修一座象樣的牌坊,需要很多錢。徽學專家唐力行教授,曾把一些宗族譜牒所收錄的貞烈婦女與歙縣誌相對照,發現有一部分譜牒收錄的節列婦女,在《歙縣誌·人物誌》中並未被收錄。節烈婦女能否受到旌表,夫家的權力和財力起著不小的作用,而在這方麵,商人婦是很具優勢的,她們在縣誌的烈女傳中,往往占十之七八。

也就是說,徽州實際的節烈婦女,要比文字記載得多得多。

所以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中,就很少有人知道,一代名妓賽金花是黟縣二都上軸鄭村人了。對於崇禮重教的徽州、貞女烈女遍布的徽州來說,賽金花是一種深刻的恥辱。

歙縣最晚大約也是徽州最晚的牌坊,是位於縣城新南街的貞烈磚坊,它建於清光緒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距今正好100年的時間。一方麵,它的簡陋,表明了曾經喧赫一時的徽商開始走向衰落,另一方麵,它旌表的人數又最多,共旌表節烈婦女65078人。

從這個驚人的數字我們可以知道,它是徽州婦女的總坊,一座群體祭碑。這座牌坊是以一塊一塊小青磚砌成的,沒有精細的雕刻,也沒有宏大的構製,明清之際徽商鼎盛時期牌坊建造所追求的宏偉壯麗,都不見了。整個構製為三間三樓,高6米,寬6·5米,厚僅0·65米,也不過是在牆上砌出四根豎柱和橫枋,用黑色標出門框。額枋的石條上,依稀可辨一行大字,寫的是:“徽州府屬孝貞烈節六萬五千零七十八名”。

也不知這65078名婦女,有過怎樣的生活?有過怎樣的青春和愛情?

一切的一切,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了,隻剩下這麵磚坊。

任何一種文明,都是以無數人的生命為代價,而曆史,卻毫不猶豫地抹殺了這些生命,甚至包括她們的姓名。

就連貞烈磚坊,這座徽州婦女整體的節烈紀念碑,也隱藏在了重重疊疊的院落後麵,一道僅容一人側身走過的窄巷之中。

就如同隱藏在曆史深處。

第九章 彌天花雨唱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