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紅碰到的第二個男人是白族漢子。不,不要以為是那種穿著民族服裝,一笑露出黃牙的當地導遊之類。他見過世麵,留過學,穿著一身休閑裝,如果不是皮膚黑一些,簡直與漢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家在古城開了一間客棧、一間酒吧,他有時來幫幫忙。
一幫年輕人坐在他家酒吧的窗邊,和對麵酒吧的客人拉歌。千紅在一旁默默喝著飲料,形單影隻,落落寡歡——她正在回味第一個男人告別時那種淡淡的失落,飽含詩意的心酸。她思量著,待她把這種體會細細嚼爛,就能寫出一首能與《再別康橋》相提並論的驚世之作。理論上說,這是完全可能。偉大的詩作多半由極其美好的或極其不美好的故事醞釀而出。
可惜的是,詩人千紅被這突如其來的第二個男人扼殺了。
一杯酒放在千紅麵前,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反射出迷蒙的光彩,格外誘人。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嚐試一下這個。”男人盯著她的眼直率地說,“我調的‘蒙娜麗莎的眼淚’,這杯酒我請你。”
千紅皺皺眉,沒有說話。
男人會意地說:“我也算是本店的主人家,小店在網上小有名氣,保證黑店的不是,蒙汗藥的沒有,人肉包子的不是,如果懷疑,歡迎親自品嚐。”
千紅頓時笑出聲來,之前醞釀的詩意自然不翼而飛。
“你算是搭訕嗎?”
“這得看時候。”
“哦?”千紅不明所以地瞪了瞪眼。
“如果是我坐店的時候,這頂多算是推銷。”
“那麼現在是什麼時候?”
男人露出一個彎月般明亮的笑容:“現在是我跟美女說話的時候。”
少數民族的漢子往往比漢族男人更富有讓女性一見傾心的魅力。他們有健壯的軀體,爽朗的笑容,直率的個性,大膽的表達,以及特有的民族幽默感。
原因大概很簡單。幾千年以來,漢族人已經習慣了小心翼翼地試探,不斷地考驗和羞澀的暗昧。而在同樣的曆史歲月中,少數民族由於彼此往往隔山隔海,一年之中隻能在有限的幾次集會中尋找並追求心儀的對象,因此他們很早就懂得如何在極短的時間內展現出自己最大的魅力。
男人說:“女人一定要開心,否則出了太陽,花朵也不會燦爛。我給你唱首歌吧!”
他為千紅唱起情歌,聲音如鍾聲般渾厚洪亮,頓時壓過了兩家酒吧所有拉歌者的歌聲。眾所矚目中,放開嗓子的歌者豪邁瀟灑,表情達意的歌聲蕩氣回腸——
你我像是一溝水,山高穀深流一起;你我像是一園花,同枝又並蒂。
妹是南風輕輕吹,哥是北雨陣陣來;南風北雨相會合,永遠分不開。
千紅霎時有傾倒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人、因為歌還是因為酒。但是誰管那些,開心不就好了嗎?
一幫年輕人狂呼亂叫。透過電視傳出的民歌雖然婉轉,但失真太多,且放在精心布置的演藝大廳中,早已失卻原汁原味。而在此處,大理的夜風帶著溫濕的氣息,古城的石板透出濃鬱的鄉風,原木地板與田野中取來的裝飾粗獷而古樸,此情此景中,一個白族男人動情地放歌,聽者無不覺得心隨歌動、心襟蕩漾。
“再來一個!”對麵酒吧的人也不拉歌了,拚命起哄,讓男人再展歌喉。原本行進的路人紛紛好奇地探頭,進到酒吧就座。
男人嘿嘿一笑:“偶爾唱一首,效果還是不錯的。”
千紅打趣說:“再唱一首,妹妹會更多。”
“我的歌不唱給別人妹子聽。”
“我也不是你妹子。”
男人看了千紅一眼:“你在這裏坐了三個小時,沒人找你,沒有電話,我想你至少不是別人的妹子。”
千紅指指電腦:“難道我不能跟別人在網上聊天?”
男人自信滿滿地說:“不能陪妹子在大理發呆的男人不能算男朋友吧?”
千紅覺得男人很對自己胃口。
深夜,她興奮地對舍命楊宗保說:他家不僅有酒吧和客棧,還有60畝地呢,不折不扣的地主大亨。他們天天隻要曬太陽,日子舒服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