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颼颼,吹得人人痛苦地哆嗦,恨不得縮進一個套子裏去。滿大街隻有千紅一人頂著一張燦若春光的笑臉,步履生風,熱力四射。即便是坐下來,她也像磕了藥似的始終笑眯眯,望著據案大嚼的大河,她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幸福感。
從見麵時鑽進自己鼻子裏輕微的油香味判斷,大河專程回到小別墅裏將她做的早餐吃掉然後再趕來同她一起享用午餐。
她們吃的不過是街邊一家普普通通的中餐館,菜色還算新鮮,賣相不敢恭維,菜品略鹹,將就還能下口,不過老板和老板娘的熱情卻彌補了一切的不足。他們招呼客人的笑容看得出是完全發自內心的,即便沒有客人,兩口子在熱氣騰騰的蒸鍋旁低聲對語,也不時發出吃吃的歡笑,這樣平凡的溫情脈脈比任何華麗辭藻所謳歌的愛情更有感染力。
千紅與大河很能享受這種平淡的溫情,甚至不需要說話,隻是偶爾眼神的對視也能夠使嘴角掛滿蜜糖般的笑容。
對於褚大少,這種事情簡直是天方夜譚了。首先他不可能在這樣狹小、肮髒、簡陋的地方坐下來。“這樣的地方也配得上我們褚家?”他肯定會用輕蔑的、嘲弄的口吻這樣說。如果強迫他坐下用餐,那種感覺就會仿佛強迫普通人坐在一間糞土汙牆的茅廁裏,然後強迫他吃一堆新鮮出爐的大糞一般。
不用懷疑,世界上確實存在這樣一類人,他們的矜持和嬌貴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理解的程度,風吹得猛一點也會令他們的皮膚憔悴,說話聲音稍微響亮也會令他們的耳膜受損,飯食有一絲的瑕疵會使他們的心情變得陰暗,甚至女人少了一根頭發絲也會影響他們的性趣。從前,千紅不知道這類人的身體是否真的有如此嬌貴,但現在來看,這一切僅僅是純粹的心理因素影響而已。
看,大河吃得多香啊!
尤其難得的是,即便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吃這樣簡易的飲食,大河的一舉一動也無損他藝術家的優雅風度,叫人看了隻覺得美色可餐。
“看到你在我身邊,真好!”吃飽喝足後,身體暖洋洋的充滿無限能量,大河心滿意足地握住千紅的手,隻覺得生活無限美好。而千紅也有同樣的感受。
愛情的魅力其實就在於這一刻的心意相通。世界那麼大,人各有想法,所以會感到寂寞,所以會感到孤單,哪怕能遇上一個互相憐惜的人都將令人不忍放手,更何況是相互的愛慕和欣賞。
千紅無限感慨:“大河,與你一起,即便就這樣靜靜呆著也是一種享受。”
大河沉默了一會兒,說:“記得當初我給你買過一輛mini-cooper?”
“對。”千紅很奇怪大河為何突然想起這件事,“不過我說過不要的。我覺得就算真要買輛車代步,我也不需要這麼貴重的車,我隻要一輛我負擔得起的小排量轎車就可以了。”
“噢。”大河點點頭,語調有些怪怪的,“那麼我們把那輛mini-cooper賣掉吧!”
“我根本就沒有收過那輛車,怎麼拿出去賣呢?”
“反正我已經付過款,你要提出來也是隨時的事。”
“那怎麼行?我說過不要你的車。”千紅歪著腦袋問道,“再說,我們為什麼要賣車?難道你很缺錢?”
大河的語氣忍不住地急迫:“當然,我媽把我所有的錢拿走了,我連赴紐約辦畫展的經費都沒有了。”
千紅眼睛眨了眨,而後歎了口氣:“原來你還要畫畫麼?我現在知道能夠與大河一起靜靜呆著還是一種奢侈。”
褚滔忍無可忍將桌上的碗摔碎,兩手三甩四搓的,好像摸到致命的細菌病毒。他衝出餐館半蹲在路邊大嘔特嘔,稀裏嘩啦的將剛才吃的東西統統吐了出來,一直吐到臉色卡白,吐到寡淡的膽汁順著口角滴下來,其形其狀惡透人心。
盡管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千紅還是抱著萬分的同情和擔憂,上前替他輕拍後背並遞過一瓶農夫山泉:“沒關係,人家說,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吐完用礦泉水漱漱口,十分鍾後你又是一條好漢!”
褚滔厭惡地將農夫山泉打翻在地,“叩叩叩。”地咳了幾聲,然後皺眉斥道:“你拿什麼東西給我?你還嫌害我不夠?你這是謀殺!”
千紅趕緊將瓶子拾起,裏麵還剩不到半瓶,她不禁歎了口氣:“哎,我沒有指望好心有好報,不過就因為知道你很講究,這次我專門買給你的是價值兩元錢的農夫山泉,那些一元錢的我壓根沒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