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1 / 3)

沐千澈房內的油燈一直未熄,燈光搖曳下,他們一直閉著眼用雙手,用身體,用心去感受著彼此,任那般妖嬈的身姿在牆上描繪出最旖旎,也是最真實的畫影。

沐千澈沉沉睡去,就連莫黛拿著柔軟的巾帕為他擦拭身上沁出的薄汗亦未有察覺。莫黛猶豫著伸手撩開他的麵紗,她本想趁著他睡覺之時,將他毀掉的麵容銘刻在心間,如此,她便能夠時時刻刻都不忘他曾經遭受到的痛苦,從而時時刻刻都將他放在心裏珍惜著。

然而,當她撩開麵紗時,在昏黃的燈光下她驚訝地見到他那被燒焦的容顏正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寸寸褪落那些醜陋的焦痕,便如春風拂過大地,小草漸漸染綠山坡那般,他臉上的肌膚也正在自我修複著。

修複的過程也是重新揭開傷疤的過程,其灼痛的程度可想而知。沐千澈在夢裏糾結起眉頭,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抓臉,莫黛趕緊捉住他的兩隻手放到唇邊吻著,但他的臉似乎愈來愈痛了,他猛地掙脫開莫黛的手,屈指成爪朝臉上抓去。

莫黛驚得大叫一聲:“千澈!”

沐千澈忽然醒來,見莫黛正俯身撐在他的身體上方,正一臉擔憂地望著他,眸中甚至閃著淚光。清醒過來的沐千澈,縱然麵部痛得揪心,他亦不敢伸手去摸,他沒有感覺奇怪,左右他以往每個月也都會痛個一兩回,因為他一旦想到七年前那日被人硬生生壓進火爐內的情形,他的臉便會灼痛得無以複加。

他明明不讓她看他的臉,可她還是看了,他該生氣的,可他舍不得生她的氣,更舍不得見她難過流淚的模樣,於是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歎息道:“別難過,我已經習慣了!”

刹那間,莫黛的眼淚滑落眼眶砸到他的胸口上,沐千澈的心也跟著碎了,一把將莫黛摟進懷裏,他的心裏是苦的,但此刻卻變得甘甜,得她憐惜如斯,此生足矣!

莫黛也是因為他話裏的痛苦無奈而一時悲從中來,趴在他的胸口良久才又掙脫開他的手,臉上仍掛著淚痕,可眼睛卻笑了起來:“千澈,你的臉還痛嗎?”

沐千澈搖了搖頭:“不痛了。”

“那你再伸手摸摸你的臉!”莫黛的語氣裏有著難掩的狂喜。

沐千澈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不忍心她失望,於是伸手去觸摸自己的臉,顫抖著手指摸上去,卻發現觸感不對,當他摸完自己的整張臉孔時,他才猛地望進莫黛的瞳眸內,那裏,有兩個小小的自己,是自己吧?

七年了,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已經記不起自己真正的麵容是何種模樣了。

莫黛伸手輕撫他的臉,以著蠱惑的慵懶嗓音喘息般在他耳畔低喃軟語:“千澈,你真美……”

眉似峰巒起伏的遠岱,勁氣顯卻又不失飄逸靈動,眸若寒潭中揉碎了星子,因她而氤氳起一層暖色,鼻梁挺直,是巧匠手中最完美的玉石雕刻,薄唇微抿,翕合間便如暖玉上灑落片片櫻花。

當莫黛伸手將他的發絲順到頰邊,沐千澈才從呆愣中回神:“你,你用血……”

莫黛曉得他要說什麼,直接打斷他:“我沒有用血。”

“那我的臉怎麼會……”

莫黛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了:“或許是因為我們的結合……”

沐千澈的臉也唰地一下紅了,尤其是他才察覺到他們都沒有穿衣服,她幼滑如脂的肌膚正貼著他,曼妙起伏的纖細腰身正一覽無餘地呈現在他的眼前,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將其納入視線,滿心滿腦再也裝不下其他。

莫黛也被沐千澈過於癡迷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索性翻身朝裏側躺著。莫黛想著自己的體質也確實夠詭異,夠邪惡的,不過,此刻她慶幸自己有這樣的體質,不是傷害,而是治愈,讓妻夫生活變得美好,讓自己的心意充分傳達給自己所在意的人。

莫黛也是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便睡著了。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是卯時了,沐千澈已不在身旁,她趕緊爬起身穿好衣,而後拉開門走出去。莫黛有些心虛,想著許韶林和蕭笙他們若是知曉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定然會被嚇到吧,而蕭笑定然又會拿她打趣。

莫黛洗漱後來到後院正廳時,一家人已經等著她吃早飯了。蕭笙和莫無雲三兄弟再一次穿上了大紅色的喜袍,沐千澈也在,同樣穿了大紅喜袍,隻是頭上仍然戴著黑紗鬥笠,而其他人好似覺得理所當然似的,絲毫不覺得違和。

“莫黛啊,趕緊過來吃早飯,就等你一人了!”許韶林招呼道,同時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有些嗔怪地覷著她,“我聽阿澈說了,你昨晚居然又跑到竹林去了,而且還睡著了,是阿澈將你抱到他房裏的,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這夜晚的風涼,若是生病了怎麼辦?你今日可是要做新娘子的!”

莫黛頭皮一緊,忍不住看向沐千澈,原來他是這麼對許韶林說的:“爹,女兒知錯了,下回不會再犯了!”說著便坐到許韶林身邊的空位上。

許韶林今日穿上了淡青色的新長衫,更顯年輕俊美,若非他將發式梳得規矩老氣,額前一絲劉海不留,旁人當真不認為他是這家裏的老人,是這群年輕孩子的長輩。蕭笑穿了她那件黑白相間的半新衣裙,發絲高束,整個人都顯得清爽利落。

莫小羽和莫小翼也都被莫無雲和莫無風小小妝扮了一番,穿著淡青色的小版長衫,腰間係一條同色的腰帶,柔軟的發絲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此刻二人正嚼著雞蛋餅,小嘴巴吃得油油的,小腮幫塞得鼓鼓的,見莫黛正在看他們,他們便朝莫黛咧嘴笑,剛想喊娘,卻聽莫無雲皺眉說了聲:“吃東西時不許說話!”於是兩個小家夥趕緊吃完嘴巴裏的東西後才開口喊娘。

丸牛在一張小矮幾旁吃早飯,莫黛不經意瞄過去,差點沒笑噴,但見丸牛的脖子上綁了一根紅色的絲帶,末端還打上了蝴蝶結。

莫黛:丸牛,誰替你綁上的蝴蝶結?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丸牛便渾身奓毛,當然,它的毛不多就是:還不是那個死男人蕭笙,非說讓老子也沾沾喜氣,呸!老子恨他!

莫黛不悅了:注意你的措詞,蕭笙可是我相公。

丸牛齜牙:是你相公了不起啊,老子看他就煩!

莫黛:煩?嫌煩你就別吃他做的飯!你可知你的一日三餐是誰做的?

丸牛頓了頓,仍然梗著脖子硬氣道:一碼歸一碼,老子承認他做飯好吃,但老子也有權利恨他!

丸牛說著,便繼續埋頭苦吃。莫黛無可奈何,但一瞅見它脖子上的蝴蝶結還是覺得好笑。蕭笙果然是個人才啊人才!

吃罷飯,許韶林便督促莫黛也趕緊去換上大紅喜袍,而蕭笑則跑到大門外放鞭炮。

因為家裏未請人幫忙,三桌酒菜便需自己動手做,許韶林一人忙不過來,蕭笙和莫黛便又在大紅喜袍外罩了件舊衣進灶房幫忙。莫無雲和莫無風也跟著抹桌子洗碗端菜,當沐千澈也表示自己要幫忙時,許韶林直接說道:“阿澈,你去帶兩個小的,這灶房也不大,人多擠不下!”

沐千澈慚愧地應聲,而後便真的去帶兩個小的了。這時,莫無輕也恰好喂飽了莫小滿,又替他擦了臉洗了嘴巴,最後將小家夥遞給沐千澈,笑道:“千澈哥,小滿也麻煩你了!”

沐千澈點點頭,接過小肉團抱在懷裏,坐在回廊邊上看著莫小羽和莫小翼在院子裏騎著搖搖馬玩。小肉團一到沐千澈的懷裏便開始起勁地揪扯他鬥笠上的黑紗,莫小羽見了急忙從搖搖馬上下來,拉著小肉團的小爪子說道:“弟弟不能扯,澈爹的臉會痛!”

莫小羽的話讓沐千澈倍覺感動,而他的那聲“澈爹”的稱呼也讓他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小肉團才不管,見莫小羽不讓他扯麵紗,他便開始扯莫小羽的頭發,莫小羽急忙跳開,借著沐千澈的背於他玩起了躲貓貓,逗得小肉團咯咯直笑。莫小翼見了也從搖搖馬上下來,與莫小羽一起繞著沐千澈跑來跑去。小肉團愈發高興了,在沐千澈懷裏撲騰著小身體,笑個不停。

灶房內忙碌的幾人皆聽到了莫小滿的笑聲,活著麵的蕭笙不由地感慨道:“小羽和小翼懂事乖巧,小滿活潑招人疼,都是好孩子呢!”

莫無輕一邊刷洗碗碟,一邊說道:“蕭笙哥,你也別羨慕,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曉得難處了,能煩死你!”

蕭笙的臉一紅,而一旁正在洗菜的許韶林也接話道:“阿笙是得抓緊了,生個孩子,小羽他們也好有伴,最好是能生個女娃出來!”

蕭笙的臉更紅了,正將煮熟的雞蛋剝去殼的莫無雲見蕭笙尷尬不已,於是說道:“爹,瞧你說的,這生孩子又不是蕭笙哥一個人的事,生男生女也不是他能決定的!”

聞言,蕭笙臉上的紅非但未消去一分一毫,反倒是愈發紅了。

許韶林反應過來:“嗬嗬,阿笙,爹不是那個意思!”繼而轉頭對正在剔魚骨的莫黛說道,“莫黛,你也聽到了,該抓緊了!”

莫黛頭皮一麻,訕訕笑了笑算是回應許韶林,而後三兩下剔了一條魚的骨頭,將魚肉剁碎做成魚丸。

莫無風一邊燒火,一邊聽他們說話,不過他的眼睛其實一直都盯著莫黛在看,總感覺妻主今日又美了幾分,顧盼間神采飛揚,嬌媚盡顯,或許外人會覺得妻主柔美太過,英氣不足,但他卻甚是歡喜這樣的妻主。

莫黛總感覺背後有兩道灼熱的視線盯著她,下意識地便轉臉看過去,恰好與莫無風對上,莫無風並未躲開,仍然直直盯著她看,隻是臉卻漲得通紅。

莫黛笑了笑,她能感受到莫無風對她的心意,也甚覺歡喜。見到莫黛衝自己笑了,莫無風忽然窘得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