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黛撥開人群擠了進去,看也不看地上趴著的男子,直接走到沐千澈身旁,伸手握住他的手時,方覺他的體溫冰得嚇人,莫黛不認為沐千澈是因為那男子吐血而嚇成這般的,原因定然是在眼前的這對衣著華貴的妻夫身上。
莫憂說這對妻夫是陸府的主子,陸府,不過一個宅子,但敢以陸府名號威懾人的,除了財大氣粗的帝京第一富豪陸家外,想是無人敢如此囂張放肆!
莫黛看著那長得極美,穿得極華貴奢侈的一男一女,心裏已猜測到,此二人正是當年加害沐千澈的惡婦毒夫陸筠與趙琰天。
莫黛緊了緊沐千澈的手,力氣大得讓沐千澈感覺到疼痛,但也正因為疼痛,才讓他從仇恨與痛苦中回過神來。莫黛收回手,衝著圍觀者一抱拳,那力氣用得甚大,眾人聽到一陣“哢哢哢”的骨節摩擦聲,忽然有一種錯覺,這按摩館的老板娘不是在行禮而是摩拳擦掌想揍人。
“諸位,麻煩散開,神醫治病救人無需爾等在旁觀摩提點,若是想看病就乖乖去排隊。打住,我曉得你們想問什麼?要解釋?要什麼解釋?此人吐血也是醫病過程中的重要一環,全身筋脈不通,氣血不暢,神醫以銀針救治他,正是讓他先放掉原本堵塞住身體奇經八脈內的淤血,如此,再喝下一碗神醫祖傳特製的秘藥,不出一刻時辰定然能夠藥到病除,生龍活虎!”
莫黛強勢地拿起藥房門旁放著的掃把一邊掃一邊叫道:“讓開讓開,速速退到兩丈開外,此吐血男子得的可是惡性傳染病,信不信由你們!”
眾人一聽,速速跳開,但又不甘心,便當真在兩丈開外朝藥房張望。
陸筠和趙琰天當然知曉莫黛在騙人,但若他們不退開,倒顯得他們過於刻意在刁難神醫了,於是也極快地走到兩丈開外的地方等著。他們心知那男子已死,倒是不信神醫真能將其救活,一旦救不活那便是自砸招牌,屆時他們隻需稍稍挑撥一下,不但會激起民憤,官府也會過來抓神醫下獄,莫黛的按摩館自然也會經營不下去。
莫黛朝眾人微微一笑,而後粗魯地將那趴在地上已然好似屍體的男子拖進藥房,沐千澈也隨她走了進去,繼而關上房門,並在眾人好奇地窺視中“啪”地一下關閉窗戶。
於是眾人便在兩丈開外猜測議論著,但凡有想要朝前邁步的,尚水手裏不知何時也拿起的一把掃帚便朝那人的腳邊掃掃,一邊掃一邊學著莫黛的語氣:“惡性傳染病,信不信由你們!”
藥房內,莫黛掀開沐千澈的麵紗,他的臉慘白無一絲血色,眼裏糾結著恨與痛苦。
過去的七年他忍著麵部被毀的痛苦堅強地活下來,縱然他從未表明自己想要複仇的意願,但其實每回半夜噩夢驚醒時他都刻骨地想要手刃仇人。以往知曉仇人遠在帝京,他尚能平靜處之,眼下仇人就近在眼前,他多想將他們也送進炭爐裏烤上一烤,讓他們也嚐嚐皮肉被烈火焚燒的滋味。可現下他不能這麼做,他有妻主有家人,他不能讓這個家因他一人而毀掉。
莫黛拉下沐千澈的脖子,心疼地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堅定道:“放心,欠我們的,統統讓他們還回來!”
額上溫熱輕軟的觸感似一股暖流瞬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沐千澈忽然便覺內心敞亮,想要將莫黛摟進懷裏卻又想到自己胸口沾染著一團血跡,遂忍下內心的渴望,平複了一會兒才道:“此人中毒了,但不知中的是何種毒藥,噴血不止。”
“現下不管這些,我要救活他,救活他我再去收拾外麵那對衣冠禽~獸!”莫黛似笑非笑道。
藥房外,那些依舊伸長脖子朝藥房裏頭看,但門窗緊閉,他們什麼也看不到,卻忽然聞到極致馥鬱的似花香但又不似花香的馨香氣息,那味道甚是好聞,仿佛能夠平複人心的焦躁一般,香味所過之處,一片安寧祥和。
然後,當真如莫黛所言,不出一刻時辰,莫黛和沐千澈便領著男子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而最驚訝的莫過於陸筠和趙琰天,他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那活過來的男子在見到他們時也嚇得渾身發抖,他本該死去的,可眼下又活過來了,活過來後的他不想再死。
莫黛可不管他們驚訝不驚訝,今日她便要將話說清楚。
“諸位,當這個病人吐血趴在地上時,你們心裏是怎麼想的?質疑神醫的醫術,將神醫圍困起來,再經某某人一挑撥,你們甚至想闖進藥房砸了神醫的招牌,再將神醫綁起來送官,我沒說錯吧?”
眾人一聽不禁有些心虛,他們剛才是有些懷疑神醫,認為是神醫醫死了病人。
莫黛的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諸位可還記得按摩館藥房成立之時我說過的話嗎?想必你們都不記得了,那好,我今日再重申一遍,我當初說,神醫看病有個原則,看眼緣,看心情。眼緣不對,不醫,心情不好,不醫!與其說這是神醫的原則,不如說這是我為他定下的原則,神醫乃是我相公,我心疼他不願讓太過操勞,但是他卻本著醫者父母心,還說你們來看病是對他醫術的信任,是以但凡有病人來看病,無論貧富貴賤,他皆盡心醫治,有時候忙得連上茅房都得爭分奪秒,這點我相信你們比誰都清楚!”
沐千澈雖然因莫黛將他上茅房都爭分奪秒的事說出來而感到尷尬,但更多的卻是感動,她懂他,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感到愉悅幸福的嗎?
“可你們對神醫的信任就是才發現有人吐血就懷疑是神醫的醫術有問題嗎?如果是,那這信任也未免太過淺薄了,我為神醫感到不值,為我的相公感到不值!”莫黛說到最後,語氣顯得悲哀和憤怒。
然,有人覺得莫黛將神醫說得太過情操高尚,於是反駁道:“神醫收取的看診費用高,他是為了賺錢才為咱們醫病,看完病,銀錢兩訖,誰也不欠誰!”
有人跟著附和:“可不是嗎?咱們找他看病可是付了銀錢的,他替我們看病是理所應當的……”
莫黛忽然被氣笑了,冷聲道:“什麼叫理所應當?這世上就沒有理所應當的事!你爹生你你娘養你那叫理所應當嗎?錯,你爹也可以在你未出世時就打掉你,你娘也可以在你生下來後直接丟棄!親人尚不能無私地做到理所應當,你們現下倒來說神醫為你們看病是理所應當的,簡直可笑至極!”
聽到莫黛居然拿他們的爹娘打比方,有些人忍不住要動怒,剛想發怒卻又聽莫黛繼續道:
“你們現下倒來與我們說診費高的問題了,我們的收費比千藥館來得高,這是事前就光明正大地告知過你們的,來不來看病的決定權在你們。賺錢?憑神醫的醫術,我們若是想賺錢,隻醫達官貴族豈不更快?醫一回便收個幾十幾百幾千兩,何須賺你們手中那幾百文?既然你們嫌費用高,那就別來,而且我今日便宣布,神醫即日起看病前需交診費一百兩,沒有的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