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拉開眼前的玻璃門,門往外一送,掠過上方懸著的水晶風鈴,把它吹的叮當響,這風鈴的聲音好聽極了,它起時是貓爪兒輕輕敲擊光滑瓷磚的清脆,後來一陣清風吹過,便成了脫線的玉珠子落在大理石上的叮叮咚咚。
陸銘很喜歡這樣的聲音,事實上他還很喜歡麵前這家咖啡店,在HN尤其是在這剛剛熱起來的五月天裏,這種頗具小資情調的咖啡店是繼承了前人下午茶傳統的年輕人們最愛的消暑去處,所以最近這樣的咖啡店是越來越多了。
眼前這間卻不是新開的。
陸銘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家咖啡店時自己還是剛上初二的好孩子,而現在陸銘都已經是大學畢業工作兩年的程序員了,以此可以猜測這家名叫“一品閣”的咖啡店的存在時間是有多長。
一品閣三個字是刻在一塊木板上的,這塊俯視著顧客的木板上風雨侵襲的痕跡十分嚴重,勉強才能認出那三個以行書手法刻出的字來,店門的布置很有些味道,整體用了耐腐蝕的紅木來裝飾,紅木上畫著一些綠葉紅花,門旁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池,水池裏有幾尾金魚,旁邊立著一塊大石頭,石頭被削平的那一麵上刻著“落雨生”三個大紅字。
店裏麵的人不多,晚上七八點的時間也不應該有什麼人待在咖啡店裏才對。因為夕陽已落,夜幕慢慢正要占領整個城市,所以小店裏開了燈,燈光不是很亮,正好能讓陸銘看清正對著大門的吧台下那團亂糟糟的頭發,亂發聳動,也不知它的主人到底在下麵忙些什麼。陸銘搖了搖頭,走上前去輕輕敲了敲桌子。
那團亂發突然騰的一下拔高,這才看清那人的模樣,生了一對又細又長的彎眉毛,眉毛下麵是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睛,鼻梁很高,紅口白牙,咋一看還是位英氣迫人的佳公子。但他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便沒了英氣,隻剩痞氣了。看見陸銘,這位痞公子哈哈地笑出聲來:“你今天來得好晚啊,先等一下,喝點東西吧,嗯……冰咖啡?”
陸銘點點頭,於是這個胸前掛著“店長謝家輝”銘牌的年輕人又一次義無反顧地蹲下去搗鼓了起來。
沒多久,一杯加了冰的咖啡就出現在了陸銘的麵前,陸銘伸手把杯子外麵的水珠抹幹淨,涼氣頓時從手心直抵全身,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他拿起杯子來海飲了一口,接著出了一口長長的涼氣。
“喂喂,咖啡可不是你這麼喝的,簡直是牛飲,和本店的情調一點都不符啊。”謝家輝笑著看著眼前這個老友,指著他濃密眉毛下的大眼睛說道:“你看你,天天加班,現在整個人瘦的都隻剩下這對招子了。”
陸銘抬起頭,用一雙極其有神的眼睛盯住謝家輝,然後抿著薄薄的嘴唇,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謝家輝早就習慣了陸銘這個不愛說話的性子,搖了搖頭,把手肘支在桌麵上接著說道:“你說你,這麼辛苦工作有什麼用喲,昨天一天沒見著你,一定是一直加班到現在吧?唉……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雖然你這小子身體賊好,怎麼熬夜也不見你虛過,可是這是因為你年輕啊,等你老了你……”
和謝家輝習慣了自己的沉默一樣,陸銘也早就習慣了謝家輝的嘮叨。他們能變成死黨也和他們這截然不同的個性有著不小的關係,畢竟,善說者的好朋友總是善聽者。
陸銘沒怎麼理會謝家輝,他一邊“恩”呀“啊”的應對著謝家輝,一邊打量著整個咖啡店。店裏的布置很古典,整個店的色調是暖白色的,牆壁上沒有掛什麼東西,隻是最靠裏的一張牆上畫了好大一副壁畫,畫的是一個長著翅膀,拿著權杖的女天使,畫家的水平很高,把美麗又聖潔的天使畫得栩栩如生,分毫畢現。不大不小的空間裏擺放著幾張小桌和白色的歐式椅,兩三個人零零散散地坐著,可沒有人是坐在一起的,時不時還有人抬起頭來關注店裏的掛鍾。一到了七點半,店裏的顧客們便不約而同的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後前腳踩著後腳地離開咖啡店。
陸銘看著有趣,卻也沒有說什麼,這樣的事他已見怪不怪了。
謝家輝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笑道:“別想了,他們回家看電視劇去啦。”陸銘聽後給了他一記白眼。
見人都走光了,謝家輝便哼著小曲走出吧台,把桌上的那些杯盤收拾幹淨,順便粗略的抹一抹桌麵,接著陸銘就很自覺地走到了門前把門牌換到了“打烊”那一麵。陸銘其實也覺著奇怪,怎麼還有晚上七點半打烊的咖啡店,不過他的好朋友顯然沒把這家店當做正業,一天到晚也沒幾個人過來喝咖啡,可謝家輝一樣過得相當滋潤。
此時此刻,夜晚已經展開雙臂,將整個城市擁入懷中,燈火馬龍開始流轉,五光十色開始喧嘩,作為中國睡得最晚的城市之一,HK市的活力才剛要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