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附編(9)(1 / 3)

張喬:《模糊語義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2月版,第21頁。

吳望名:《模糊推理的原理和方法》編寫說明,貴州科技出版社,1994年1月版。

同上書,第113頁。

吳江藍整理:《文藝理論建設要改弦更張——季羨林教授訪談錄》,《中外文化與文論》第2輯,1996年10月版,第4頁。

梁啟超:《中國韻文裏頭所表現的情感》,轉引自周振甫《詩詞例話》,中國青年出版社,1979年5月第2版,第352頁至355頁。

馬克思、恩格斯:《費爾巴哈》,《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上冊,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版,第35頁。

蘇寶榮:《辭義研究與辭書釋義》,商務印書館,2000年10月版,第93頁。

高爾基:《論文學》,廣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1月版,第57頁。

拉瑞·勞丹:《進步及其問題》,華夏出版社,1999年版,第15頁。

楊明照:《文心雕龍校注拾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12月版,第436頁、438頁、440頁、441頁。

《詩品臆說》序、自序,《二十四詩品淺解》跋,孫聯奎、楊廷芝著,孫昌熙、劉淦校點《司空圖〈詩品〉解說二種》,齊魯書社,1980年8月版,第三頁、第五頁、第一二五頁。

唐逸:《榮木譚──思想隨筆與文化解讀》,商務印書館,2000年1月版,第143頁。

中島碧:《與陳平原書》,《中華讀書報》,2001年5月16日第17版。視覺模式與《望嶽》公案。

杜甫描繪東嶽泰山的《望嶽》詩,是古往今來公認的寫景傑作,但也有一樁公案,至今聚訟紛紜,那就是關於寫景視角問題。大多數人認為,從詩題和“會當”未然之詞判斷,詩是寫山麓所見;但也有人認為,“會當”乃“必然”之辭,“蕩胸生層雲,決訾人歸鳥”實為岱頂所見。並以杜甫《又上後園山腳》詩“昔我遊山東,憶戲東嶽陽。窮秋立日觀,矯首望八荒”句為證,證明杜甫確實登上了泰山頂,《望嶽》是寫山頂所見景觀。盡管意見相左,卻又有個共同點,即認為寫景隻能有一個視角。但這個前提本身就值得討論。在我看來,文學作品決不僅是表現具體生活內容的文字技巧,它更是一種文化模式的美感表述。不同民族,有自成特色的視學模式。這不能不影響到文藝創作。關於《望嶽》視點的爭論,似應在這個層麵上予以化解。

一般來說,歐洲人的空間視覺模式,是視點固定、一望無極、單向追尋的;而中國傳統的空間視覺模式,則是視點多變、回環往複、多向追尋的。亦即站在不同方位,從不同角度和不同側麵觀察物象,把多向視野之內的景象,根據表情達意的需要,綜合凝縮於一個藝術畫麵。有時,它甚至還能把尚未實地觀察到的景象,動用想象視角方式,運用心靈觀法,予以藝術表現。唐王維《山水訣》,稱山水畫是“咫尺之圖,寫百裏之景”。如隻是一個固定視角,如何寫“百裏之景”?宋沈括《論畫山水》曾批評李成畫山水“掀屋角”,即“自下望上”,固定視角。他認為,“大都山水之法,蓋以大觀小,如人觀假山耳。若同真山之法,以下望上,隻合見一重山,豈可重重悉見?兼不應見其溪穀間事。又如屋舍亦不應見其中庭及後巷中事”。其實,中國山水詩的視角,也同此理。

《望嶽》當然要以對泰山的觀察為基礎。而任何山嶽的視覺形象,都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如果隻是“身在此山中”,將視點固定於一點,就必然會“不識廬山真麵目”。因此,古人主張,看山要“山形麵麵看”、“山形步步移”。鄙意以為,《望嶽》恰是這種觀法的產物。像“齊魯青未了”、“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訾入歸鳥”等景象,都不可能是一個固定視角所見。仇兆鼇《杜詩詳注》把本詩分為“遠望”、“近望”、“細望”、“極望”四層,似乎已約略意識到這種視點變化。而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以“層次分明”對這段分析予以肯定,浦起龍《讀杜心解》以“未見清楚”對其予以否定,均未觸及要害處。我認為,仇氏的“四望”說,與古代畫論中的“三遠”(高遠、平遠、深遠)說遙相呼應,共同體現了中國古代文藝的視覺模式。仇氏詩評就明確指出;“自齊至魯,其青未了,言嶽之高遠”。這又牽扯到近日產生的一則新說。陳立仲先生《也說“青未了”》一文[1],認為“齊魯青”明明就是指“齊魯大地的青色”,並認為此語僅是標明草木將枯未枯的時令。“明明”的判斷,總覺太武斷了些。即據陳文所引例證,對“青未了”的讀解也決非如其所雲“壯嶽之高”一端。《杜臆》所謂“越境連綿,蒼峰不斷”,山大中文係《杜甫詩選》所謂“極言泰山的高大和綿亙之遠”,就都注目於泰山之“高遠”,而非僅指“高大”。“青未了”三字,不僅富有餘蘊地顯示了泰山的高遠,而且抓住了泰山色彩特征,透出一種青蒼鬱勃的壯氣,實在是寫真傳神之筆。《杜臆》讚其“寫嶽隻‘青未了’三字,勝人千百”,此譽當千古不廢。如果此句僅是表明時令,便興味索然,表達也未免太笨拙。陳文失誤的一個原因,就是忽略了《望嶽》的特定空間視覺模式。《望嶽》的首聯、次聯、三聯,實乃分別對應視點的“高遠”、“平遠”和“深遠”;其中也暗含提神太虛、周流鳥瞰的想象視角。末聯“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則是明顯的想象視角,典型的“心靈觀法”。中國古代寫景抒情詩,同山水畫一樣,大多不是現場寫生、寫實,而是事後寫意,所謂“寫胸中之丘壑”。“岱宗夫如何”一語提起全詩,恰如詩人麵對未曾遊岱的讀者提出一個懸念:諸位,泰山景觀究竟如何?下麵,便娓娓道來。並非如陳先生所言,此句應置於“齊魯青未了”之後。總之,《望嶽》的寫景視角,決不能歸結為岱頂或岱麓一端,而是凝聚著或實或虛的多重視角。它也未顧及具體時令,因為這與抒發豪情壯誌無關。由上可知,杜甫登頂與否,與《望嶽》視角取向並無必然聯係,我們大可不必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