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同另一個丫鬟捂著嘴直笑。
司夫人又好笑又好氣,攆她道:“趕緊去走走,消消食。”
幾個丫鬟將東西收拾好,拉著妙紅笑鬧打趣著走了。
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一陣陣風從河麵輕柔拂麵而過,帶來花草芬芳,午後的陽光落在司夫人美豔的麵容上,她情不自禁地迎著陽光閉了閉眼,唇畔露出一抹淡淡追憶的笑容。
沈霓裳也覺得心曠神怡,身心舒暢,她看看司夫人,沒有發問,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正折射著粼粼波光的河麵,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氣,也閉上眼感受此刻的歲月靜好。
身邊傳來響動,她偏首一看,司夫人躺在地衣上,閉著眼露出微微笑意,沒有看她卻道:“躺下吧,挺舒服的。”
沈霓裳一笑,在她身邊躺下。
溫暖的陽光立時灑落麵上,暖暖地,讓人隻覺舒適慵懶。
果真舒服之極。
“唱首曲子吧。”司夫人闔目未開,輕輕道。
沈霓裳看了她一眼,心神領會,也不多言多問,啟口輕輕唱了起來:“諾查兒……諾查兒……木弄諾查兒……”
這首曲子其實極為簡單,從發音看來,一共也就五句歌詞,隨著優美的曲調反複。
陽光明媚,綠草如茵,春風正好。
低低柔柔的曲調猶如呢噥,不知不覺連沈霓裳自己也沉浸在其中。
唱完一遍,她又接著重複。
“這是我娘唱給我聽的。”司夫人輕輕開口,依舊闔目躺著,嘴邊笑意仍舊淡淡微微,“小時候我脾氣十分嬌氣,同我爹不同,我爹每回都哄我,她卻會罰我,有時,我鬧得過了,她還會打我手心。我脾氣被我爹慣得大,每次挨了打,晚上就會一直哭。她就會陪我睡,唱歌兒哄我睡。”
沈霓裳停下歌聲,靜靜聽她說。
她早已經猜到,這首曲子應當同司夫人的母親有關,此時聽聞,也並不意外。
她沒有出聲,因為她知道,這時的司夫人需要的不過是傾聽。
除夕那夜,她唱這曲子,她相信,司夫人心裏應該是知道的。
但是,她不說,她也就不問。
“我娘同其他的女人不同。”司夫人繼續自顧自的說,“我不怕我爹,但我很怕她。我爹也從不敢在她跟前說她不願意的話。那時候年紀小,我還笑話我爹,說我爹明明會功夫,怎麼還怕我娘。我爹每回都笑,也不說我說的對不對。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怕……”
司夫人頓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沈霓裳心中默默歎息一聲。
自然不是怕。
一個先天後天優勢都絕對壓倒對方的成年男子怎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之所以退讓也甘之如飴,那是因為愛。
沈霓裳忽然對司夫人的母親生出好奇。
在這樣一個世界,司夫人的母親算是極為特立獨行的一個了。
很多女人也許不能容忍丈夫的其他,也不能接受對方另有他人,但畢竟成婚有了孩子,更多的是選擇忍受和接受。
別說這個世界,就算原來那個世界,為了孩子忍讓的女人也是大多數。
司夫人的母親竟然走得那麼幹脆決絕,實在是少見。
“夫人恨她麼?”沈霓裳忍不住問。
司夫人沉默良久,輕輕笑了笑,吐出一字:“恨。”
沈霓裳不說話了。
是恨,但這“恨”的根源,隻怕也是因為愛吧。
“這首曲子,莫要讓外人知曉。”司夫人淡淡道,也沒有說其他。
沈霓裳看了她一眼,隻見司夫人闔目而躺,眉宇沉靜,沈霓裳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問她,她也不問她,彼此默契信任。
這樣的感覺……很好。
兩人不再說話,靜靜並躺著,感受此刻正好的春光。
不遠處,兩隻彩蝶繞著花朵相對盤旋,色彩斑斕的蝶翼不停振動,又是一陣風來,花瓣微微顫動,彩蝶驀地騰起,待風止,又落在枝頭。
沈霓裳看著微微而笑,收回目光,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