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珂，你真的決定了？”大殿內的燭火搖曳，磁性的嗓音從金帳內發出。
驕傲的女王此時卻默默地坐在安息國的長絨毯上，像個孩子似的將頭埋在聖者的膝蓋上。
剛剛宴請了漢使，她的長發還被高高地束在金冠裏，累累的珠玉壓得她的脖子酸澀不堪。
“嵐姐姐，我真的好累。當時為什麼要選我做女王呢？哦，你說過的‘父汗沒有兒子，桑珂沒有哥哥，五部的勇士們誰都不服誰。’可是，有什麼好不服的呢？我一直不明白。”
嵐將手附在女王的額頭上，金飾上殘留的驕陽的熱度將她的手灼得生疼：“是啊，為什麼呢……”
“那時候嵐姐姐你推薦桑珂做女王，爭持不下的五部翕侯隻好各退一步。可桑珂不明白，為什麼五部之間的分歧會越來越大。我覺得阿丘說得沒錯啊，我們應該回到敦煌去的……可是你卻讚成肸頓伯伯，說要留在這裏，那你又為什麼不同意肸頓伯伯的提議，讓我嫁給我姐夫呢？”
“因為桑珂不喜歡都密翕侯啊！”沙啞的聲音轉為清晰的女聲，溫柔寵溺得像極了疼愛女兒的母親。
女王動了動脖子，說：“我是不喜歡姐夫，因為他搶走了我的姐姐。可姐姐死在都密的那場災難中那麼多年，姐夫也未曾忘記過她，這已經是對姐夫最大的懲罰了。”
沉默許久，嵐終於又道：“桑珂，那你喜歡我們月氏的第一勇士麼？”
“加西啊！”桑珂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我隻是感謝天神讓他出現，救了我，救了月氏。他啊，還以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喜歡若漓呢！”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
“那你還喜歡阿丘麼？”
女王抬起頭凝視著嵐光潔的臉龐，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當年他聽從父漢的旨意娶了阿靡的姐姐……我不要他娶她，可他不同意；我去搶他手裏的雙靡部族的駙馬金刀，可他竟然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我，我不敢再去喜歡他了……”
“可是桑珂，你總要嫁人。”
“嵐姐姐，我就不能嫁給你麼？反正……”
嵐疼惜地望著她無辜的碧色眼眸，按捺住心酸對她眨眨眼：“我當然想娶我們月氏第一美人啊！可是桑珂，嵐姐姐不能再陪著你了。我的身體……”
“嵐姐姐……”桑珂忽然感覺喘不過氣來，想起當年的嵐姐姐一身勁裝闖入月氏，攻城奪地的卓然身姿，和揚鞭西指的果敢決絕。她本應像雄鷹一樣飛在令世人隻能仰視的高度，卻為救自己而被鳴鏑穿透胸肺生生折了羽翼！戰事告急，她又不得不依然用口技掩飾男人的偽裝，成為月氏部族存活下去的信仰。縱使若漓出現，她都不曾仔細調養，最終舊傷還是成疾，回天無力。
想到當年的事，年輕的女王眼裏一掃之前的迷惘，聲音堅定不容置疑：“嵐姐姐，我決定嫁給阿丘……你不要說話，我已經決定了。那天接見汗使你也見到了，敢直接和所有人對抗的，隻有阿丘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阿丘想回敦煌，那是因為當時阿靡的姐姐也留在了昭武，到如今依舊生死不明。其實我和他都很清楚，西域的平靜即將被打破，我們也不能輕易踏出月氏國土一步。何況就算回去……敦煌，也不是我們的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