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以靡愣了愣,好像想不起米米是誰,但馬上恢複了他平時的那張笑臉,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略一思量,道:“嵐的酒肆生意很冷清啊,龜茲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麼?”
“嵐說我才是老板。”
“這樣啊……那老板,你知道入冬之前本該是西域商道最繁忙的時候,可現在怎麼沒人了呢?”
我沉思了許久,我們的馬奶酒一直都是那樣釀製的,應該沒有問題啊?
“好好想想,什麼時候開始冷清的,那天可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
我“哦”了一聲,這種事情我可沒想,突然覺得他有些厲害,可他似乎一點都沒覺得自己厲害,隻是伸手往窗外彈出一個圓圓的東西,沒一會兒就招來一道黑影——我不會再以為那是鬼了!那是傳說中的暗衛!
也許是被他發現了我沒有按他的指示仔細地去想,回過頭又道:“去隔壁的大街看看吧!”
隔壁的街?就是那條小雅一直不讓我去,說是隻有漢才能去的街?我覺得我長得挺像漢人的,而且阿琅就在那街上的一個什麼樓裏。說起來,莫不是我得罪了阿琅吧?可是,他不過一個說書的,怎麼能算得上貴人呢?
我還是站在了這寬敞明亮的陌生街道上,琳阿琅滿目的街景不由自主地配上了阿琅說書的聲音。
“長安啊,長安是人聲鼎沸,繁華如錦;車水馬龍,喧鬧如廝。美貌的姑娘們穿著彩色的儒裙,纖腰削肩,垂眸婉約。俊雅的少年們寬袍廣袖,玉麵高冠,氣質如玉。馬蹄噠噠,輕鬆地避開了兩側叫賣各色物什的商販的小攤,載著神色威嚴的戎裝將士急馳入宮。軒車遲遲,許是哪位美若天仙的官家小姐赴那賞花品琴的風雅之約……”
我一直以為阿琅騙我,可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繁華的街道,沒來由地感到緊張,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旎以靡說我也許是得罪了“貴人”,可來我酒肆的人都不是很“貴”的樣子啊!而且我招呼客人都隻說一樣的話啊!莫非,是因為喬裝而來的大官沒被優待?
為了酒肆,我決定不能再這樣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很認真地將周圍經過的每一個人的臉與我記憶中的人一一比對,可沒過一會兒,我的目光就被一座很高很華美的樓給吸引住了,阿琅說過,他住的地方是全長安最高的樓,比宮裏的任何一個正殿都要高,莫非就是這裏?我伸著脖子仰著臉艱難地找到了樓上的牌匾,正要認出第一個字,就被一個突然衝出來的人撞倒在地。
我暗叫倒黴,揉揉摔疼的腿正要自己站起來,一隻好看的手伸到了我麵前,白色的巾帕下修長的手指自然地張開。我知道那是中原人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想出來的招數,嵐就曾在扮男人的時候這樣扶過小雅,正要伸手接過,卻聽見熟悉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姑娘,你沒事吧?”
我猛然抬頭,頓覺眼前一黑,心中氣血翻滾,卻還是下意識地猛然拉住他伸過來的手:張玨!張玨!我朝思暮想的麵容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我麵前!他的麵容依舊清臒,他的雙眸依舊深不可測,可一貫優雅從容的他如今卻行色匆匆,甚至有些慌張。
“你沒事吧?對不起,我還有急事。”他往我手裏塞了一樣沉甸甸的東西,便要匆匆離開。
我急忙再次扯住他的袖子,張開嘴要告訴他,告訴他,告訴他什麼呢?
他好像突然回過神,開始上下打量著我,許久之後終於對我笑了笑。
他認出了我!我咧開嘴笑了,正要叫他的名字,他卻搶白道:“我是張玨……”
“我知道你是張玨!”我忍不住點頭笑道。
他也對我點點頭,神色複雜道:“我是這玉宇瓊樓的老板。你放心,我會為你找大夫的,不過我現在要去接我的妻子回來,先讓流風帶你進樓好麼?”
我的笑容還僵在臉上,我的手還垂在空中,我甚至還沒有叫他的名字,還沒有問他過得好不好,他就這樣急不可耐地離開,就這樣,沒有認出我來?我以為就算他離開了我,至少也會記得我,至少也該認得出我!我感到徹骨的寒冷,身體不由哆嗦起來,過去的情景飛快地從我的腦海掠過,腦海又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旎以靡離開前那抹怪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