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3)

殷仲思笑道:“我哪裏沒良心了?我得了你什麼好處?”

綠兒語塞,差點被急促咽下的口水嗆到,心中暗怒,狠狠瞪著他,心裏罵道:這個惡心傲慢自大裝模作樣假笑愛欺負人的討厭鬼!哼,你看著好了,一有機會我就把你千刀萬剮。好後悔上次沒有叫他下跪投降,今天他才會這樣猖狂。

“你一定肚子裏在罵我。這叫做 '腹腓',最小人不過。”

綠兒哼道:“你又知道了?難道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扭過了頭不理他。可惡!他有時候也應該關心體貼她一下嘛。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他的愛意,還幫著旁人來欺負她?!想起來也叫人傷心。

就聽殷仲思的聲音問道:“阿蠣,你是要官了還是私了?”

“官了怎麼樣?私了又怎樣?”

“官了就告到你爹那裏去, 讓他評個是非曲直。私了你就向妹妹認個錯。你罵她是你不對。”

桓蠣不服:“可是她也罵我了,你又不說她。”

“你先起的頭,自然你不對得更多,應該你先道歉。”

桓蠣怨氣未了:“她已經夠多人寵的了,現在你又……“

殷仲思暗地裏歎氣: 傻瓜,一點也不懂他調和的苦心。”別羅嗦。說聲對不起有什麼難的?還是你寧願去見你爹?”向他眨眨眼,又道:“其實綠兒很乖的,有很多優點,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她也會跟你道歉賠不是,隻要你給她機會。象你這樣凶巴巴的,哪裏有好哥哥的樣子,又怎能叫妹妹心服口服地敬愛。”

桓蠣歎口氣,“好罷,“與其鬧到爹那裏去,不如胡亂道個歉應付過去,反正現在氣也消了,想想這場架吵得還真沒意思。”對不起。”

“綠兒,你怎麼說?”

綠兒在聽到他說她好話的時候已經心花怒放了, 這時便道:“好嘛。這麼罵你我也不對。對不起了。”

殷仲思笑道:“這才對。家和萬事興。得了,個人做個人的去罷,否則我怕你們過不了一柱香的時間又得吵起來。”

頓了頓,兩人都沒動靜。綠兒率先發難:“還不走?先生的話也敢不聽?”

這個惡妹。 不是他愛吵,純粹是被她逼的。”先生又沒說要我走,隻是要我們別在一起。你先走好了,我還要陪先生下棋。”

不知好歹的小子!要不是先生說好話放他一馬,才不會輕易放過他。現在呆頭呆腦的居然敢跟她搶?綠兒瞪眼道:“你這麼臭的水平先生要你陪他下?少說笑了。走啦。”

“偏不。先生你評評理,到底……“

殷仲思舉起手:“好了,算我怕了你們。你們誰都不用走。我走。”他真是服了這兩個寶貝蛋了。眼不見為淨。他走了不遠,綠兒從後麵追了上來。殷仲思瞥她一眼,綠兒馬上道:“幹嗎?看見是我來追你,不高興呀?”

殷仲思笑道:“怎麼會?不過猜也知道是你。你小哥隻是跟你賭氣,他要來追我做什麼。”

綠兒笑道:“算你聰明。更聰明的是知道我有很多優點。以後你可更加要多多誇我喲。”

“幹嗎呀?剛剛還沒有聽夠?”

“不是啦。 隻是我是個很愛麵子的人,人家說我好,我便不忍心壞了。你這也算是做善事,免得我為害人間。”

殷仲思大笑。自從他們不再敵對以後,有她在身邊總是心情大好,笑聲不斷。今天尤甚。雖然明知實在不應該,可是對於衛朗的死快樂絕對大於同情難過等比較正常高尚的情緒。衛朗死了,他的天空突然豁然開朗了起來,他和綠兒之間阻隔的大山突然搬走了一座,讓他覺得有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他的願望未必不能實現。他要去懇請桓衝把綠兒的終身留給他。他對自己有信心。他能帶給他們兩人同樣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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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的靈堂。披麻帶孝的家人跪坐在一旁,對前來吊唁的人磕頭答禮。

綠兒歎氣道:“如果我是以衛朗未亡人的身份來此,就該跪到那堆披麻帶孝的女人孩子中去。不然的話,無親無故的,我一個女孩子家,來吊什麼孝呢。”

殷仲思道:“這是讓你明白世上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你打了桓玄一巴掌,他至今不肯忘記,堅持要報複到底。是他對皇上說,你堅持要來靈前一吊。聽說皇上還讚你重情重義。”

“咦, 奇怪。他會替旁人揚功德?我不信。他這樣做一定有什麼好處。會有什麼好處?”

殷仲思澀然一笑:“會有什麼好處?損人不利己罷了。等他告訴皇上你堅持好女不嫁二夫, 要守節到底,然後皇上賜你 '貞烈可風'的貞節牌坊,你就真正知道厲害了。”

“你是說他要害我嫁不出去?”

“即使你想嫁,也未必有人敢娶。所以……“他停住,“所以……“

“所以什麼?”綠兒屏息期待地望著他。

“所以……“他吞咽了一下,想不顧一切求她跟他走。可是……太,太傻了。早上他滿懷希望去找桓衝求親時,溫和的質問聲言猶在耳:“你想娶她?”語氣中的訝異不悅令人尷尬, 片刻的沉默後,桓衝道:“你也知道,我們家奴仆成群,綠兒從小被嬌寵服侍慣了,恐怕什麼也不會幹。當然啦,你家裏沒有直係長輩,不需她每天奉茶倒水,否則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可是沒有奴仆服侍,別說要她洗手做羹湯伺候丈夫,便是她自己的日常起居隻怕也有問題。而且象我們這樣的鍾鳴鼎食之家,親戚朋友往來很多,綠兒又愛熱鬧,如果沒有日常的交際往來,隻怕她會不習慣呢。而她作了殷家的媳婦,我死後,不知還有多少親戚會跟你們夫婦保持往來。她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錢財的觀念。怎麼樣安排好你小小的積蓄而不至於入不敷出,她千金小姐的教育裏恐怕也沒學過。還是先生你有先見之明,預先教導過她如何節衣縮食?她現在還小,一時衝動也不奇怪,等她以後長大了,看到原本遠不如她的堂姐妹表姐妹們富貴榮華,生活舒適,你確定她不會後悔年幼無知時的選擇?當然,如果你父未遭貶謫,或家有恒產,能保證她嫁你後衣食豐足、所需無缺。那我讚成還來不及。可是我們做父母的,總是希望女兒嫁一個好丈夫,希望她婚姻美滿幸福,不會受苦。這是我們父母愛女兒的一點私心。殷先生,你是個明理人,應該可以理解為父母者的苦心罷。”

殷仲思自始至終沒能說得上一句話。退下後更是羞愧難當,知道自己終究年輕,還是太天真。桓衝一番話裏,幾乎沒有發怒斥責,然而輕微諷刺似乎更加難當。他通篇愛女的苦衷,擔心他女兒嬌養慣了無法持家,卻堵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滿心的苦澀在她盈盈期盼的大眼注視下益發沉重。這秀麗嬌媚的小人兒終究不會是他的。他要不起。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嗎?是什麼促使他以為一切會不同,而去做出求親這樣的傻事、自取其辱呢?現在在她愛慕期盼的眼神下又要迷茫,差點衝動地說出不合宜的話。他能給她什麼?她有說過願意嫁給他嗎?即使她願意,他又怎忍心拖累她受苦。他也承受不起以後她後悔厭棄的表情。

他別開眼,輕歎道:“沒什麼。”

綠兒有些失望。有那麼一刹那,她真的以為他就要開口求婚了。不過在人家的靈堂裏---特別是她已故未婚夫的靈堂裏,談這種事未免奇怪。

他為什麼還不開口討她的終身?現在她沒有未婚夫了,一切阻礙都沒有了,他還在等什麼。這種事,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先開口罷。也許他也覺得這樣的情形下談這個太古怪。也許等回去後他就會說了。可是他都沒有跟她說過他喜歡她呢。就在她表白的時候他也沒開口說過,隻是一徑微笑而已。那他,他到底喜歡她嗎?

一路胡思亂想已到了靈前。綠兒行禮如儀,仍然不能專心。翩翩湊在她耳邊小聲道:“小姐,按常理,這時候你應該哭才是。”

綠兒不以為然,壓低了嗓子道:“感到難過了自然會哭,哭還有什麼常理不成?我跟他素不相識,又難過什麼。我來這裏就很對得住他了,還敢挑剔?!其實他早死了更好, 免得姑娘我不爽,嫁過來以後不煩死他也累死他。”還不是因為他,讓她在殷仲思麵前覺得沒立場;害她就算他遲遲不來求婚也不敢怪他;害她心情這樣鬱悶不痛快。

“小姐!”翩翩拚命拉她。拜托,大庭廣眾的,又在人家的地盤上,她居然還敢胡說八道一氣。要是給衛家的人聽到了,亂棒打死倒有份。她翩翩花樣年華,還未出嫁,可不想早死,更加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含冤帶屈,不想死得很難看防礙她轉世投胎。

可是一個惹禍精剛剛給她勸走安分下來,另一個又粉墨登場,嚇得她心髒無力。

桓蟠未到靈前就放聲大哭,哭聲響徹房梁,別人聽了也覺心酸。有幾個衛朗的生前友好也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桓蟠邊哭邊對著靈床道:“你平時最喜歡聽我學驢叫, 現在我為你再學一次。”說完就叫了起來。他也實在學得太象,叫得太響,聲音裏又帶了哭腔。眾人愣了片刻,“哄“地大笑起來。靈堂肅穆悲痛的氣氛被搞得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