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半殘之身(1 / 2)

清晨,雲霧繚繞,東方魚白,一聲雞鳴劃破長空,在山間回蕩,久久不已。

這大秦國西北之隅,十萬群山環抱之中,座落著一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因這十萬大山常年霧水繚繞,中有一奇峰,高聳入雲,故而被稱作霧水峰,而這山腳的小村落便被稱作霧水村。

雞鳴剛過,一個破落的茅草房內便亮起了微弱的燈光,緊接著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趴在院口的土狗無聊地抬起頭,朝著茅草屋內看了一眼,又重新將頭埋在地上,打起呼嚕。

良久,土屋內響起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虎子他爹,你這咳命又犯了,今天就向執事老爺告個假,歇息一天吧。”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才傳來一個中年漢子的聲音,“你這婆子淨說瘋話。遊繳老爺家的宅園催得急,那些個後生娃子又不頂事兒,我若再告假,不是讓親家公為難嘛。”

“可……”那婦人正欲辯解,卻被那中年漢子打斷。

“做人總要憑個良心。若不是親家公照顧,這份差事哪能輪得到咱家。姑且不說與親家公的這份交情,單說將若瑤迎娶過門的銀錢,可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啊。咱若是丟了差事,這銀錢又從何出來啊?還能讓親家公倒貼不成?”

說著這話,那漢子居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那老婆子聽了自家男人的話,不禁淚眼婆娑,也不再言語。遊繳老爺要在這霧水峰上新起一座宅院。親家公跟執事老爺熟絡,才為自家謀得了這份差事,一個月能拿著半吊的銀錢,家裏用度才算寬裕了些。若是丟了這差事,不但將若瑤迎娶過門的彩禮銀錢沒有著落,隻怕一家三口連粥都喝不上。

這兩夫妻說話間,隔壁的偏房土炕上卻是躺著一個年青的後生娃子。隻見這後生娃子,二七左右的年紀,模樣倒也十分俊秀,隻是不知為何,臉色蠟黃,極其瘦弱,幾乎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宛如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土炕旁邊,空蕩蕩的屋內,擺放著一座大漆斑駁,積滿灰塵的劍架。劍架上一柄烏黑鐵劍靜靜的躺著,散發著一股那肅然的涼意。

山風呼嘯,將破爛的窗紙吹得嚶嚶直響。那後生娃子卻絲毫不覺,雙目無神地望著那柄鐵劍,任憑冰冷的山風將自己臉上,將自己稚嫩的小臉吹得煞紫,卻依舊是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就連胸口的起伏也是輕微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像是死去一般。

大秦國崇尚武力,民風剽悍,又是連年征戰。幾乎每個男子都會學一兩手象模象樣的莊稼把式。各州府各縣鄉每五年都要舉辦一次規模頗大的武考。勝出者,就有機會到州府的名門大戶去做個護院、武教,一個月能領十幾兩的銀錢。戰時,更可直接被任命為百夫長。

如果運氣好些,被哪位士族老爺看中,或是立了軍功,獲個一官半職,更能獲得一生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光耀門楣,封妻蔭子。

所以,大秦習武之風,極為盛行。就算是霧水村這樣偏遠的山村,隨便拉出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也能舞出一手像樣的劍法。故爾,在這破落的茅屋中居然擺著一柄烏黑鐵劍,倒也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這鐵劍的主人,那個躺在土炕上表情淒楚的後生娃子,右臂伸在外麵那本該有手的地方空蕩蕩——這不過二七的少年也不知是何緣故,竟然沒了右手,當真是可憐之極。

門吱呀一聲推開,先前那個漢子佝僂著腰走了進來,見這娃子雙目無神的盯著劍架,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這後生娃子叫管虎,三歲時就跟隨村裏的曾當過捕役的吳大學習大秦國廣為流傳的遊龍劍術。據傳這遊龍劍術曾是大秦國一位王子所創,行軍打仗,所向披靡,十分了得,為武考的必考項目。

也許是得了管氏宗族先輩的庇佑,管虎八歲時劍術便有小成,十歲時便可在遊繳老爺手下的捕役手上過十幾招而不落敗。

用吳大的話講,這是管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百年不遇的武曲星轉世到他家啦。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管虎這娃子將來定是要到州府做老爺,掙白花花的錢子,光宗耀祖,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管父聽了這話當真是熱淚盈眶,連呼老天開眼。就連在那些老爺們的庭院做著木工活的時候,也是滿心歡喜,樂得合不攏嘴,期望著一朝一日,兒子騎著高頭大馬,前呼後擁、受萬人簇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