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透過那窗上的鐵欞,被分割成斑斑點點的散光,淩亂的投射進屋裏。歐陽浩負手站立在那屋子的正中央,他沒有帶帽子,那軍帽怕是在他被用四五隻黑洞洞手槍指著逼迫著下車時遺落在車上了,烏黑濃密的頭發裏雖也是偶爾摻雜著幾根白發,卻是擋不住那清俊英氣的麵孔,此刻的歐陽浩平靜的如沉睡一般,隻是那眼中流露出一片森冷。
身後傳來幾聲很清的咳嗽聲,歐陽浩頭也不回,隻是淡淡的說,“讓你們領頭的來。”
停頓了片刻,身後的人才快步離開,歐陽浩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他有些累了,卻是固執的不肯到一側的沙發上去坐,雖是一個囚禁他的地方,但是卻是該有的東西都有,除了沙發和床,在那角落裏竟還有一張不大的桌子並著一把扶手椅。
從小到大,三十幾年的光景,他歐陽浩從沒有被關過,就連以前年幼不懂事惹父親生氣,雖是每次父親都高聲吩咐把歐陽浩關到祠堂去,可是每每到下邊執行時,都有人悄悄的放走他,而且在他耳邊輕聲囑咐,到外邊去這幾日不要在父親眼前出現。於是每次他都是在外邊胡混幾日,等到幾日後回來,不是父親外出不在家中,就是父親氣已經消了,於是乎每次都是平安過關。
其實這一次,他是有預感的,幾日前就得到消息說是如今這城裏有那麼一夥子人,成日裏神神秘秘的窺探著,他也暗中吩咐加強了沈靜菲身邊的警備,她出的事太多,自己怎麼都不會讓她再出丁點的意外和不測,可是怎麼都沒想到他們要動手的目標竟是自己。也是怪自己太過大意,如今是落入歹人彀中。
房門又一次響起,聽進來的腳步聲應該是兩個人以上,“總座,是要見卑職嗎?”
歐陽浩聽到這個聲音才緩緩的回過身來,“你終於露麵了,厲副官!”
厲文鵬先是一愣,隨即恢複麵容依舊,“總座,說笑了,屬下一直跟隨長官左右,怎麼能說是終於漏麵了?”
“郭子江說你一張巧舌如簧的嘴,人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讓孫振漢將你調離出侍從室。孫振漢還不信,說你在侍衛室不是一天兩天,都有七八年的時間了,說你隻不過是極細致的一個人,做事謹慎了些,人又沒有大錯,是侍從室的老人了,用著也順手。現在看來還是郭子江看人毒,隻是見了你幾麵就看出你的實質來。”歐陽浩慢慢的回身,臉上是淡淡的笑。
厲文鵬尷尬的一笑,“如此說來,郭長官倒是早就注意我了。總座不是在說笑吧?”
“你見過我跟你這號人開過玩笑嗎?”歐陽浩走到沙發前坐下,雙手交叉的把於胸前,平靜的看著站在在一旁的厲文鵬,那神情就像是常日裏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般,而厲文鵬依舊是常日裏覲見一般。“說說吧,這是想幹什麼?謀反還是叛變?你的本事倒是見長了?”
“總座,今時今日與往常不一般,屬下隻是想請總座給個人情,在這文件上簽字用印。”厲文鵬深吸一口氣,飛快的說出一席話,一份裝訂好的文件送到歐陽浩的手邊,後退幾步立正站好,暗暗的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心裏的汗,心裏對自己都有些瞧不起,歐陽浩是被自己給抓了囚禁起來,怎麼自己在他麵前還是一副奴才像。
歐陽浩對送到手邊的文件看都不看,微微一笑,“還是讓你身後的人出來見見吧,恐怕一些事情你是做不了主的!”
“總座,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七年前這份文件我不會簽,如今我更不會簽。”
當歐陽浩輕描淡寫的話語本來厲文鵬還沒有太在意,可是裏麵出現的七年這個詞,卻是等到他厲文鵬回過味來身子一顫,急切的連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你是問,你一個堂堂上校侍從怎麼變成日本人的走狗,還是問我怎麼知道你七年前所做的勾當,再或者是你七年前夥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將我的夫人偷運出國,讓我們夫妻,父女天各一方,還是問這次你怎麼這麼輕鬆的就將我給綁架了?”歐陽浩翹起二郎腿,一雙修長的手交叉在胸前,那手指如青蔥般細長,每個指甲都修剪得光滑整齊,突然,他優雅地鬆開,“厲文鵬,我給過你機會,而且是好幾次,可是你都沒有珍惜,你終於還是跳出來了!如今你是自掘墳墓!”
“你說的什麼意思?”一連串的話語,竟讓厲文鵬再次開口時有一些結巴,聲音明顯的變了調,額頭上也出現了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