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意所在的這個古城於這個舊國來說,隻如蜉蝣一般微小不足道矣,而姬如意在古城的畢朝霞,和螻蟻並無二異。
隻是眼下這名單薄瘦弱的螻蟻似乎並不自知,此刻正十分認真的不斷向一個斑駁城牆下的滄桑守城老兵詢問。
“小哥,請教一下為何方才那名少年進入城內暢通無阻?小生卻被攔在此?”
“那可是浮山城唐唐四大家族裏王家的子弟!”
“為何浮山城唐唐四大家族裏王家的子弟不需繳納銀錢便可入城內呢?”一絲戲虐自少年嘴角浮現,瞬間便已消失。
“四大家族掌控著整個浮山城的命脈,區區入城費自然免了!”
“既然是區區入城費,小哥可否也替小弟省下了呢?”少年澄澈懇切的目光對上守城士兵,滿臉的期待與希翼。
在城門守了幾十年的老兵早已不耐,若不是看姬如意尚且年幼又老實誠懇一副書呆子的樣子,一聲聲小哥也叫的自己心裏十分舒坦,覺得自己年輕了些歲月,否則是斷不會與他囉嗦那麼些話的,恐怕早已翻臉將人趕走。現在聽聞此言更是不悅,先前敷衍的語氣也傾刻消散。登時瞪起濁混的雙目,呲開一口熏得發黃黑色牙齒:“小子!你是沒錢繳納入城費吧!”
並未等言罷便躬起腰身傾上文弱的姬如意,似乎隻要他一開口,就可以吧他吞入口中!
共守城門的士兵、精明能幹的行商者、拉著稚子的婦人.各種行色匆匆的民眾似乎都放緩腳步,微微側目,仿佛等待著一場好戲的開場。
身為焦點的少年卻沒有分毫的驚慌害怕,而是一臉純真的把一隻手伸入破舊寒酸的衣襟內摸索著,卻十分意外的向著麵前正散發出滔滔怒氣的臉漏出表示歉意的一笑,不等老兵有什麼反應,又將另一隻手也加入搜尋的行列.
“其實,我也是浮山城堂堂四大家族張家的子弟。”
一枚晶瑩玉佩,一張天真笑臉。
上等的羊脂白玉上懸著黑色穗子,通透的玉佩上一個質樸古韻的張字深深凹入,相反的一麵則清楚刻有十九這個數字,古香古色的字一如作風一貫樸實無華的張家,此刻玉佩在少年手中提著,被灼熱陽光照耀折射出的光芒正映在老兵臉上。
這玉佩老兵再熟悉不過,他十分肯定玉佩絕非作假,隻是沒想到卻讓他等了如此之久。
然而現在的老兵卻隻能和人們想象的一樣,在看到玉佩後卑躬屈膝,奉迎著這名眉眼清秀稚嫩的布衣少年。
“哎呀,原來是張家的少爺!小的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識泰山!剛才才會冒犯您,張少爺您可以一定要饒了小的這一回啊!..”滿臉惶恐的老兵早已嚇得跪在地上乞求少年原諒,甚至還流出眼淚,此刻老淚縱橫,看著十分淒慘不已
“.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尚在家中,我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一家人刻是全完了啊!.”一把抱住少年的大腿,不住地哀嚎,差點把鼻涕蹭到姬如意身上。
頗費周折的將自己的腿抽回來,姬如意扶起身前老兵一臉迷茫道:“小哥你這是做什麼?難道是小生做錯了什麼事情?還是小哥你是在給大家逗樂?”
親切的將老兵腿上的塵土打掉,姬如意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小哥,你人真好,定是看出小生是初來寶地,看我獨身一人,孤苦伶仃,並且愁眉不展想要逗我開心。”越說,就似乎越是覺得自己想的是對的:“小哥放心,您的一片苦心讓小生萬分感動,待我回了家族,日後也一定會常回來看望你,果然,這世界還是好人多啊.”少年一臉幸福的感慨著。
浮山城城門口的一群看眾早已驚呆,萬萬沒有誰能夠想到會出現眼下這種局麵。常年迎高踩低的守城老兵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招惹到張家子弟,而這名臉生的張家子弟.真是遺傳了張家一貫的文質彬彬.真是不諳世事,天真傻氣到了極點.張家盡然也有這樣的子弟,不知道這小子會不會是真的腦子缺根筋啊!
然而這些民眾的想法也隻在他們自己的心裏嘀咕著,姬如意正一臉陽光幸福又十分感動的跟守門老兵揮手再見,老兵也正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想著待會兒要不要馬上去城隍廟裏燒燒香,卻聽見微不可聞的一聲嘟囔:“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也太假了吧,您自己就差不多要八十歲了吧.”
驚的老兵一個寒顫,趕忙露出一個自認為十分善良可愛的笑臉。其實在溝壑縱橫的一張老臉上這樣善良又可愛的笑真的不比開敗了的野菊花好看。姬如意迅速轉身,邁開自己的雙腿撤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