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樞照影動參商
卯時的露水凝在龍脊山千級石階上，泛著幽藍微光。龍傲天攥著那株仍在跳動的靈稻，數到第九百九十九階時，忽然發現青苔覆蓋的岩縫裏鑽出無數熒蘚——這些發光的苔蘚正沿著特定軌跡蔓延，漸漸勾勒出二十八宿星圖。
當最後一片熒蘚停在心宿位置，整座山體突然發出沉悶的轟鳴。龍傲天眼睜睜看著麵前石壁化作透明水幕，三千畝靈田如畫卷般在虛空鋪展。稷離赤足懸在畝產金穗的稻田中央，發間玉勝簪流轉著晨露的清輝。
\"你遲了七步。\"少女指尖輕點，龍傲天腳下的土地突然翻湧如浪。他踉蹌著跌進靈田，發現那些看似柔弱的稻穗竟能割破衣襟——葉片邊緣流轉的寒光，分明是墨家百煉鋼的質感。
稷離的裙裾掃過正在結穗的靈植，九株並蒂金蓮應聲綻放。蓮心浮起的露珠裏，映出龍傲天丹田處糾纏的黑金靈根。\"神農典第三卷記載，鴻蒙靈根現世時，必伴生十方殺劫。\"她將露珠彈向天際，霎時化作傾盆靈雨，\"把手伸進蓮池。\"
池水觸骨的刹那，龍傲天眼前炸開萬千光影。他看見自己靈根深處盤踞著九道鎖鏈，每條鎖鏈盡頭都連著不同時空的鴻蒙樹投影。最西側那條鎖鏈正在崩解，其連接的樹影已然枯萎大半——正是昨夜祭壇所見之景。
\"共生契約。\"稷離突然割破手腕，淡金色的血液滴入蓮池。整片靈田的作物瘋狂生長，在龍傲天背後結成翡翠王座，\"以我神農血脈為引，助你暫時鎮壓......\"
破空聲撕裂了靈雨。
三支骨箭呈品字形釘入蓮池，腐臭的綠霧瞬間吞噬了金蓮。龍傲天被稷離拽著滾下王座時，看見箭羽上刻著九黎巫族的刑天圖騰。那些被汙染的靈稻開始扭曲膨大，稻穗裂開的口器中探出蛇信般的觸須。
\"貪狼噬靈陣！\"稷離雙手結印，十二道青藤拔地而起，在虛空交織成先天八卦陣。龍傲天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在他的靈根感知中，整座秘境的地脈正在被某種腥甜的力量腐蝕。
九個戴著青銅鬼麵的黑影從腐化的靈田裏浮出。為首者手中的白骨杖鑲嵌著人眼狀的琥珀，每顆琥珀中都封印著掙紮的靈體。\"交出鴻蒙靈根。\"沙啞的嗓音帶著金石相擊的顫音，\"這具身體承受不住神農血的反噬吧？\"
龍傲天突然發現稷離的指尖在滴血。那些落地的血珠竟生出細小的尖牙，瘋狂啃噬著附近的腐殖質。少女鬢角滲出冷汗，腰間藥簍裏的七色參須卻仍在編織某種複雜的陣紋。
\"跑！\"稷離猛地將少年推向西方藥圃。幾乎同時，她腳下的土地炸開漆黑漩渦，九條布滿吸盤的觸手破土而出。龍傲天在翻滾中瞥見觸手表麵密密麻麻的複眼，那些瞳孔裏映出的竟是不同時空的自己。
靈根突然灼燒起來。
龍傲天不受控製地伸手抓住最近處的觸手，掌心金紋暴漲。在複眼瞳孔映照的某個未來片段裏，他看見自己手持骨箭刺穿稷離心髒。時空錯亂的眩暈中，現實與預知的畫麵重疊——少年憑著本能扭轉手腕，硬生生將觸手引向巫族首領的咽喉。
淒厲的嘶吼震落漫天靈雨。稷離趁機拋出藥簍，三百六十五顆種子在空中結成周天星辰陣。龍傲天突然明悟了什麼，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最近的陣眼。靈根之力注入的刹那，大陣綻放出耀目光華，那些扭曲的靈植如遇天敵般急速枯萎。
\"你竟能操控神農陣......\"巫族首領的白骨杖裂開細紋。九個黑影開始融合，化作三頭六臂的巨人虛影。巨人掌心托著的骷髏碗中，翻湧著龍傲天在祭壇見過的灰燼。
稷離突然悶哼跪地，七竅滲出金血。龍傲天這才發現她後背釘著三枚骨釘——正是最初偷襲的箭矢所化。靈田開始崩塌，秘境邊緣泛起蛛網狀的裂痕，那些維係陣法的作物正在灰飛煙滅。
瀕死的危機反而讓靈根徹底蘇醒。
龍傲天眼中浮現雙重星軌，左手掐天機策的格物訣，右手結萬象訣的煉精印。丹田處的黑金靈根瘋狂抽取著秘境本源，在他頭頂凝成鴻蒙樹的虛影。當巨人揮下的骨刃距額前三寸時，少年喉間迸發出不屬於人類的龍吟。
時空凝滯了千分之一瞬。
龍傲天看見巨人動作分解成三百六十個殘影，看見稷離體內流動的金色血脈，看見秘境核心處沉睡的青銅神農鼎。他遵循著靈根的本能，將全部力量灌注在右腳——這一步踏出的方位，恰好是昨夜龜甲卦象所示的\"歸墟啟\"。
地動山搖間，秘境穹頂裂開星光甬道。鴻蒙樹虛影的根係刺穿巨人胸膛，將其釘在崩解的大陣中央。龍傲天抱住昏迷的稷離躍入甬道時，聽見巫族首領最後的詛咒：\"歸墟之眼已開，你逃不過萬千自我的追獵......\"
星光裹挾著二人墜向未知之地。龍傲天在失重中握緊少女冰涼的手腕，發現她腰間藥簍裏鑽出一株並蒂雙生的靈植——並蒂蓮牽著他的衣角，曼陀羅花卻指向黑暗深處某顆血色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