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便曾經覺得嚴州府很小,但是現在,他發現其實世界就是這麼的小。
不得不說,隋便的船快得讓人驚訝,雖然隋便並沒有太多的乘船經驗,但是,當自己的小船揚起一路的水花,將無數大船遠遠的甩在後方時,隋便的嘴還是張大到能夠容納一隻雞蛋了。原隻知道故有策馬揚鞭,一騎絕塵,沒料到今日就親身感受了一番“揮櫓擊漿,一舟破江”的極速。
但是,如果隋便能夠通曉周易的話,或許他就不會希望船速這麼快了。當隋便謝過船老大,引馬下舟,正準備尋個店家解決食宿問題時,他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呼吸開始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裏奔騰咆哮,直接導致他略胖的手臂上青筋盡顯,膚色趨紅。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實力不夠,應該低頭讓道,盡量不引人注意,但是,這些理智並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因為,他看見了劉子敬的馬車,尤為令他憤怒的是,那個英俊陽光得叫人嫉妒的太監正策馬與嚴子規並騎談笑而進,而馬車裏坐著的人,卻是他牽腸掛肚的寧可。但是,最令隋便憤怒的是,他明明已經出離的憤怒了,他的手掌已經被指甲摳出了血來,他的牙齦也因為太過切齒的咬牙而泛著血腥味,他的腳步卻始終沒有移動,他就那麼憤怒的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馬車慢悠悠的拐進了一個巷子
隋便急促的呼吸著,陽光下他的臉顯得異常猙獰,甚至連碼頭上的一些混混兒見了他也不願上來找麻煩,盡管他看著就知道隻是個少年郎。隋便全身都因為憤怒而顫抖了起來,他恨,恨嚴子規劉子敬逼得自己家破人亡,恨他們居然押著寧可北上,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沒有上前的勇氣,恨自己沒有報仇的實力。他很想放聲尖叫,但他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劉子敬等人並未走遠,在自己擁有自保的實力之前,隻有低調,隻有忍耐。
機會,自己如今除了一具臭皮囊之外一無所有,自己需要一個獲得實力的機會,不論是學問還是武功。現在,就有一個機會,隋便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裏往外蹦字,“王,陽,明。”雖然王陽明隻是一個兵部主事,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忽視陽明先生在心學領域的地位,即使是仕林領袖李夢陽也不敢小視陽明先生。隋便雖是紈絝了幾年,但終究是楊侍郎的學生,知道王陽明博覽考亭遺書,精通程朱理學,又有韜略統馭之能,曾在孝宗時上書“邊務八事”,時人共歎之,同時更是知佛老、通養生之人,所謂“不過一事無成之老朽”,不過是因為未有機會將平生所精研之學問精心梳理聯絡,進而成一代之宗師。更重要的是,王陽明幼時也以“學而成聖人”為誌趣所向,若自己能得其提點一二,並能在短期內在學問方麵精進一大步。若有機會得人殿堂,報仇便更近了一步。
“呼……”隋便長長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把胸腔內的怒氣慢慢的排出。路人們都對著隋便指指點點,畢竟一個少年郎對著空氣滿臉猙獰、青筋暴起還是一件很能引人圍觀的事情,尤其是當這個少年郎長相不錯的時候。
“少年人,要不要住店啊?”隋便隻覺得自己差點就被一股極濃的香氣嗆死,一個濃妝豔抹,用了劣質香粉的女人正站在自己的身邊,邊說著話邊伸出粗粗的蘭花指戳了戳自己不甚堅實的胸肌。
隋便的臉“騰”的一下又漲紅了,這次卻是羞惱。“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那女人想必是見多了這樣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笑嘻嘻的挽住了隋便的胳膊,拉著他就走。有兩團柔軟的、極具彈性的東西貼到了自己的身上,隋便隻覺得觸電一般,猛然一用力,就將那女人推dao在地,急急得向後躍開。
那女人也是久在這行當混飯吃的,當下幹脆坐在地上撒起了潑,把兩條肥腿不斷的踢蹬,嘴裏還不住的幹嚎,“來人啊,有人非禮啦,有人打人啦,來人啊~~”隋便愣住了,這,這叫什麼事啊?自己被人調戲了不說,還,還被說成了非禮打人?隋便急得直擺手,嘴裏模糊不清的辯解道,“沒有的事,這個女子顛倒是非,沒有的事……”顛來倒去也不過這兩句話,看得周圍的走卒纖夫、潑皮流氓哈哈大笑。
“三娘,你說這個兔兒爺非禮你?”一個穿著一件百衲衣,卻甚是幹淨得體的少年流裏流氣的從街對麵走了過來,“這個兔兒爺還會非禮人?哈哈,你莫不是說笑吧。”那男人上下打量了隋便,用一種大家都了解的口吻嘲諷道。其他人笑得更開心了。
“不是,我不是兔子。不,不,我也沒有非禮她……”隋便雖是紈絝,卻也是書香富貴人家出身,何曾經曆過這種事?急得搖頭擺手,好不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