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差不多象是同班校友團聚,雖則氣氛不怎麼愉快,可也沒有理由想象它會演變成悲劇。愛德華·塔利亞費羅剛從月球回來,兩條腿對地球引力還不大適應,就在斯但利·考納斯的房間裏碰到了另外兩位。考納斯舉止溫文地站起身來歡迎他,巴特斯利·裏格爾隻不過坐在那兒朝他點了點頭。
塔利亞費羅小心翼翼地朝長沙發俯下他那壯實的身軀,自身的重量使他覺得很不習慣。他作了個鬼臉,豐厚的嘴唇咧得和它四周下巴、麵頰和上唇上的胡須連了宗。
當天早些時候,他們已在更正式的場合彼此見過麵了,現在是他們初次單獨聚會。塔利亞費羅說:“真是機會難得啊。這還是十年來咱們頭一回見麵呐。實際上,也是畢業以後頭一次。”
裏格爾的鼻子不住地抽搐。就在畢業典禮前不久他的鼻子被打斷過,他是臉上纏著繃帶接受他的天文學學位的。他氣哼哼地問:“有沒有人要了香檳酒什麼的啊?”
塔利亞費羅說:“得啦!有史以來第一屆行星際天文學大會可不是賭氣的地方,在朋友們中間也同樣不是!”
考納斯突然插嘴:“這兒是地球。不怎麼對勁兒,我對它不習慣。”他搖搖頭,臉上一副抑鬱不振的神情。
塔利亞費羅說:“我知道。我也覺得發沉,把體力都耗光了。要說到這個,你比我還舒服點兒呐,考納斯。水星的引力是正常標準的0.1倍,月球上才0.16倍。”他看到裏格爾又要出聲,搶先堵住了他:“在穀神星上,他們搞了模擬引力場,調節到0.8。你一點兒沒問題,裏格爾。”
那位穀神星的天文學家神色憂煩他說:“問題是戶外環境多,到外邊去不用穿宇宙服,我覺得挺別扭。”
“不錯,”考納斯表示同意,“還要任憑陽光直射在你身上,完全任它照射。”
塔利亞費羅覺得他自己倒是沒用多久就不知不覺地又適應了環境。他們都沒怎麼變,他認為自己也沒怎麼變。當然,都加了十歲。裏格爾發胖了,考納斯的瘦削麵孔添了幾分堅毅的神色,不過假使他們劈麵邂逅相逢,還是能認出他來。
塔利亞費羅說:“我不認為是地球使我們感到別扭,咱們還是麵對現實吧。”
考納斯敏感地仰起頭來看著他。他是個矮個子,兩隻手總是神經質地快速地動來動去,老穿著看上去大得不合身的衣服。
他說:“是維裏葉!我知道。我有時候常想到他。”接著又無可奈何他說:“我收到他一封信。”
裏格爾一下子坐起來,那橄欖般的臉色更陰黯了,憋著勁兒說:“真的?什麼時候?”
“一個月以前。”
裏格爾轉向塔利亞費羅。“你那兒呢?”
塔利亞費羅不動聲色地眨眨眼、點點頭。
裏格爾說:“他瘋了。他聲稱他發現了在宇宙空間進行質量轉換的切實可行的方法。他也告訴你們倆了吧?那就對了。他一向有點失常,現在可全垮了。”
他使勁兒地擦著鼻子,塔利亞費羅不由得想起了維裏葉打斷它的那一天。
十年來,維裏葉始終象朦瓏的幽靈那樣,緊纏住他們不放,使他們感到內疚,而實際上他們並沒有罪責。他們曾一起完成了畢業論文,曾一起作為四個具有獻身精神的人被挑選出來接近專業訓練,那項專業在當前行星際旅行時代已經發展到了新的高峰。
在那些四下一片真空、沒有大氣妨礙視線的其它天體上,設置了觀察站。
設立了用來研究地球和內行星的月球觀察站。那裏是個寂靜的世界,故土行星穩穩地高懸在當空。
接受太陽的水星觀察站座落在水星的北級,那裏的明暗界限幾乎沒有變化。太陽一動不動的固定在地平線的上端,可以研究它最細微的活動。
穀神星觀察站是最新、最現代的一個,它的研究範圍從木星直到最遠的外星係。
當然這種工作也有不利之處。由於行星際旅行還十分不便,假期很少,實際上是不可能過正常生活的。然而他們是幸運的一代,未來的科學家將發現知識的碩果已被他們囊括而去。除非發明太陽係際的交通工具,否則已無法再開拓出更為寬廣的研究領域了。
塔利亞費羅、裏格爾、考納斯和維裏葉,這四個幸運兒已經處在當年伽利略的地位了;當年伽利略憑著掌握了第一具真正的望遠鏡,隻需把它指向浩瀚星空,任意囚下遠眺,就會獲得重大發現。
但是隨後羅曼諾·維裏葉病了,患的是風濕病。那又能怪誰呢”他的心髒有了缺損,功能一直不正常。
他曾是四個人當中最出色、最有希望、最刻苦的一個,可他連完成學業、獲得博士學位都做不到了。
尤其是,他永遠也不能飛離地球了;飛船起飛時的加速度會使他一命鳴呼。
塔利亞費羅被分派往月球,裏格爾去穀神星,考納斯去水星,隻有維裏葉留了下來,終身作為地球的囚徒。
他們曾極力想對維裏葉表示同情,而他從近乎仇恨的態度拒絕了。他責難他們、咒罵他們。當裏格爾忍不住火舉起了拳頭的時候,維裏葉尖叫著向他撲過來,打斷了他的鼻梁。
顯然裏格爾並沒有忘卻往事,因為他正用一個手指小心地撫摸著鼻子。
考納斯的前額就象一塊起伏不平的搓板,此刻又堆起了皺紋。“他也來參加大會了,你們知道吧。他也住在這個飯店裏,住405號房間。”“我不想見他。”裏格爾說。
“他要上這兒來。他說他想見見我們。我記得他說九點鍾來,這會兒他隨時可能到。”
“那樣的話,”裏格爾說:“要是你們不介意,我躲開這兒。”
塔利亞費羅說:“哎,等一會兒。見見他有什麼關係呢?”
“因為沒什麼意義,他瘋了。”
“就算是那樣,咱們也別氣量大小了。你是不是怕他屍
“怕?”裏格爾一副滿不在乎的勁頭兒。
“那麼就是神經過敏。這有什麼可神經過敏的呢?”
“我也沒神經過敏。”裏格爾說。
“肯定你有點兒。我們大家對他都覺得有愧,可又沒有什麼實際原因。我們對發生的事毫無過錯。”但是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完全是辯解的口吻。
正在這當口,門上的信號器響了,三個人都嚇了一跳,轉過身去不自在地盯著隔在他們和維裏葉之間的那道屏障。
門開了,羅曼諾·維裏葉走了進來。三個人拘謹地起身迎接他,就那樣不知所措地站著,誰也沒有把手伸過去。
維裏葉那嘲諷的眼神逼得他們不敢直視。
他可變了,塔利亞費羅想。
他確實變了。他好象全身上上下下都抽縮了;彎曲的駝背使他個頭兒更矮了,禿頂上的頭皮透過稀疏的毛發閃閃發光,手背上的皮膚皺縮隆起、青筋畢露。他看起來健康不佳,與記憶中過去的他幾乎毫無相似之處,隻有他那注目凝視時常用一隻手罩住眼睛的習慣和講話時平穩有節製的男中音依然如故。
他說:“朋友們!我的馳騁宇宙的朋友們!我們久違了。”
塔利亞費羅說:“喲,維裏葉。”
維裏葉看了看他。“你好嗎?”
“挺好。”
“你們兩位呢?”考納斯勉強露出笑容,嘟味著什麼。裏格爾氣衝衝他說:“滿好,維裏葉,怎麼樣?”
“啊,裏格爾,綽號暴躁人,”維裏葉說,“穀神星怎麼樣啊?”
“我動身的時候一切正常。地球怎麼樣啊。”
“你自己可以看嘛,”維裏葉回答,但是臉可繃起來了。
他接著說:“我希望你們三位到會是為了聽我要在後天宣讀的論文而來。”
“你的論文?什麼論文?”塔利亞費羅間道。
“我全寫信告訴你們了。關於質量轉換方法的論文啊。”
裏格爾撇嘴冷笑了一下。“對,你寫了。可你一點兒沒提論文,我也不記得大會的發言名單裏有你。要是上邊有你,我早就注意到了。”
“你說對了,名單裏沒有我,而且我也不準備公布論文摘要。”
維裏葉臉漲得通紅。塔利亞費羅勸慰他說:“鎮靜點,維裏葉你臉色不大好。”
維裏葉陡地朝他轉過身來,嘴唇都扭歪了,“我的心髒支持得住,謝謝你。”
考納斯說:“聽我說,維裏葉,如果你沒有列入名單,也沒提供摘要,……”
“你們聽著。我已經等了十年了。你們都在宇宙空間工作,而我不得不在地球上教書。但是我比你們任何一個,或者比你們加在一起都要強。”
“就算……”塔利亞費羅剛想開口說話。
“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們恩賜什麼。曼德爾親眼目睹的,我想你們總聽說過曼德爾吧。對,他就是大會宇宙航行學部的主席,我給他表演過質量轉換。那個裝置還很粗糙,用了一次就燒壞了,不過……你們在聽我說嗎?”
“我們聽著呢,”裏格爾冷冰冰他說,“那又怎麼樣呢?”
“他答應讓我隨意談談這事。可以和你們打賭,他真答應了。事先不通知,也不聲張,我要象炸彈一樣來個一鳴驚人。等我對他們一宣布有關的基本內容,大會準得全場轟動,他們會立即散會,分頭跑回各自的實驗室去搞一台裝置,核實我的說法。他們會發現我的說法完全站得住腳。我在實驗室裏已經能使一隻活老鼠在此處消失、在彼處出現。曼德爾親眼目睹的。”
他一個一個地依次凝視著他們的臉。他說:“你們不相信我,是吧?”
裏格爾說:“假如你不想聲張,為什麼要跟我們說呢?”
“你們不一樣,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同學。你們都飛往宇宙了,把我拋在後麵。”
“那不是能由我們自己選擇的事,”考納斯用類細而微弱的嗓音表示異議。
維裏葉不理會。他說:“所以現在我想對你們說明白。對老鼠能作到的事,對人也能作到。既然能把一個物體在實驗室裏轉換到十英尺以外,也就能把它轉換到一百萬英裏之外的太空去。因而我可以到月球上去,到水星上去,到穀神星上去,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去。我將和你們每一個人不相上下,而且要超過你們。我隻不過是教教書、動動腦子,可我對天文學的貢獻比你們動用觀察站、望遠鏡、照像機和飛船所取得的成果還要大。”
“好,”塔利亞費羅說:“我很高興。加勁兒幹吧。我可以看一下論文的副本嗎?”
“哦,不行。”維裏雙手緊捂在胸前,就象他手裏有無形的紙張,極力遮擋著不讓人看到似的。“你們也得象其它人一樣等著。論文隻有一份,除非我一切準備就緒,誰也甭想看到它,連曼德爾也不行。”
“一份!”塔利亞費羅喊道。“要是你把它弄丟了呢……”
“我不會的。假如我真弄丟了,它也全在我腦子裏。”
“要是你……”塔利亞費羅差點兒脫口說出“死”字來,幸虧刹住了。他幾乎難以查覺地稍微停頓了一下,馬上改口說:“通情達理,為萬全之計,最好先把它掃描…一下。”
“不,”維裏葉幹脆他說:“你們後天聽我講吧。你們將見到人類的疆域一舉取得前所未有的拓展。”
他又目不轉睛地盯著每張麵孔看了看。“十年了,”他說,“再見。”
“他瘋了,”裏格爾瞪著門發作說,好象維裏葉還站在門前沒走似的。
“是嗎?”塔利亞費羅若有所思他說,“從某個方麵來說,我想他是有點瘋。他毫無道理地怨恨我們。還有,甚至於不肯把他的論文掃描一下以防萬一……”
塔利亞費羅邊說邊拔弄著他自己的那台小型掃描析象器。那是個顏色素淨、普普通通的圓筒,比一般的鉛筆更粗更短。近年來它已經變成了科學家的標誌,差不多具有和內科醫生手中的聽診器以及統計學家的微型計算機同等的地位。有人把掃描器裝在前克上衣的口袋裏,有人把它別在袖口上,有人把它夾在耳朵後麵,有人幹脆用細繩吊著它蕩來蕩去。
塔利亞費羅的思緒有時常常陷入富於哲理性的暇想,他納悶兒當年科研人員不得不對照和原件一般大小的複印件費力地摘抄文獻或檔案筆記那會兒是什麼滋味。多笨啊!
現在隻需要對任何印刷或書寫的材料掃描一下,就會獲得縮微底片,空閑的時候加以顯影就行了。塔利亞費羅已經把包括在大會程序冊中的每一篇論文摘要都收錄了下來。他滿有把握地料定其它兩個人也如法泡製了。
塔利亞費羅說:“在這種情況下,拒絕掃描簡直是瘋狂行為。”
“假的!”裏格爾激動他說,“沒有論文,沒有發現。對他來說,隻要能壓倒我們,出口氣,編造什麼瞎話都幹得出來。”
“可後天他怎麼辦呢?”
“我怎麼知道?他是個瘋子。”
塔利亞費羅仍然擺弄著他的掃描器,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把貯字在其中的一些小膠卷取出來顯影。他決定不那麼做。他說:“別低估了維裏葉,他可是個智囊。’、
“十年前也許是,”裏格爾說,“現在他是個瘋子。我看咱們別提他了。”
他放開嗓門兒說了起來,好象依仗著高談闊論其它事情就能把維裏葉和有關維裏葉各的種念頭通通驅散。他談到了穀神星和他的工作——借助於能分辨出單星的新型射電望遠鏡對銀河進行無線電測繪。
考納斯一邊聽一邊點頭,接著插嘴談起了有關太陽黑子放射性幅射的情況和他自己那篇已付印的論文,命題是“質子暴與太陽表麵氫爆發大耀斑之關聯”。
塔利亞費羅可說的不多。相形之下月球上的工作不是那麼令人神往的。有關通過直接觀察地球氣流發出長期天氣預報的最新材料,實在難以同射電望遠鏡和質子暴一比高低。
再者說,他頭腦裏還念念不忘維裏葉。維裏葉確實是智囊。他們都清楚這一點。別看裏格爾大嚷大叫,他一定也明白如果有可能實現質量轉換的話,維裏葉是最合乎邏輯的發現者。
對他們各自的工作進行的探討最後歸納為令人掃興的結論:不得不承認誰也沒有取得什麼豐碩的成果。塔利亞費羅自知他的論文不足道,不過是仿效文獻而已,其他兩個人也沒寫出什麼有份量的東西來。
事實擺在麵前:他們誰也不能成為震憾宇宙的偉人。學生時代那些遠大的夢想並未實現。他們知道他們隻不過是幾個能勝任本職工作的工作人員,如此而已。
他們也知道維裏葉會勝過他們。正是這種意識以及內疚的感覺使他們對維裏葉抱有敵汽之心。
塔利亞費羅心神不安地預感到維裏葉雖則幾經周折,卻還是會勝過他們。那兩個人保險也在想這回事。平庸的工作成績很快就會碰上難堪的場麵。關於質量轉換的論文會在會上通過,維裏葉歸根結底要象人們根據他的外觀表現所認定的那樣成為個偉人。而他那些具備各種有利條件的同學卻將被人忘懷。他們的角色充其量也就是在人群中跟著鼓鼓掌。
他心裏又忌羨又懊喪。雖然他為產生這種情緒感到羞恥,可它還是索繞不去。
談話沉寂了。考納斯掉過臉去不看他們,說道:“我說咱們幹嘛不去走訪一下老維裏葉呢?”
話音裏流露出虛假的熱忱,枉然地努力裝出一副漫不經意的腔調。他補充說:“何必留下惡感呢?”
塔利亞費羅思忖了一下。他很想把質量轉換的事弄個水落石出。他希望那隻不過是瘋子的夢魔,那他今晚就能安然入睡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所以他沒有表示反對。甚至裏格爾也挺勉強地聳了聳肩說道:“見鬼,幹嘛不去呢?”
這時候馬上快到十一點了。
塔利亞費羅被門上信號器連續不斷地響聲吵醒了。他在黑暗中用一個胳膊時撐坐起來,心裏火冒三丈。天花板上的時間指示器發出柔和的光亮,指明還不到淩晨四點。
他大聲喊道:“誰呀?”
信號器還在一陣緊似一陣地響著。
塔利亞費羅一麵怒喝著一麵匆匆披上睡衣。他打開門,走廊上的燈光刺得他直眨眼。他認出了來人,因為常在立體屏幕上見到這張麵孔。
不過這次麵前這個人卻急切地低聲講起話來:“我叫休伯特·曼德爾。”
“是的,先生,”塔利亞費羅說。曼德爾是天文學界的知名之士;聲名顯赫,在世界天文局內身居要津。他為人活躍,正擔任著本屆大會的宇宙航行學部主席。
塔利亞費羅猛然問回想起維裏葉曾經說過,正是這位曼德爾看他表演過質量轉換。不知怎的,他頓時聯想到維裏葉身上。曼德爾說:“你是愛德華·塔利亞費羅博士吧?…
“是的,先生,”
“穿好衣服跟我走吧,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涉及到一位我們都熟悉的人。”
“維裏葉博士嗎?”
曼德爾的眼光閃爍了一下。他的眉毛和睫毛顏色十分淺淡,以致他的一雙眼睛看上去周圍有點光禿禿的。他的頭發稀疏柔滑,年齡大約五十上下。
他說:“為什麼非得是維裏葉呢?”
“昨晚上他提起過你。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彼此都熟識德人。”
曼德爾點點頭,等著塔利亞費羅忙不迭地穿好衣服,然後轉身走在前麵領路。裏格爾和考納斯已經在上麵一層樓的一個房間裏等著了。考納斯兩眼通紅,麵露愁容;裏格爾吸著香煙,不耐煩地噴吐著煙霧。
塔利亞費羅說:“全都到齊了,又是一次校友團聚。”可這笑話並沒有引起共鳴。
他坐了下來,三個人麵麵相覷。裏格爾聳聳肩膀。
曼德爾在地板上踱來踱去,兩隻手插在口袋裏。他說:“我很抱歉打擾了請位,先生們,我也感謝諸位的合作。我期待你們進一步的合作。我們的朋友羅曼諾·維裏葉葉死了,大約一小時以前他的屍體已經從飯店抬走了。醫學鑒定的結果是心力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