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風,吹來絲絲清涼。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我們沉默地走了許久。各自想著心事。
河邊生長著不知名的野花,白色的一叢叢一簇簇,星星點點,在夜色中綻開出一種別樣的瑰麗。
“陸道長,那個……”我忍不住打破沉默。既然是你喚我出來的,怎地好意思讓我一個女子先開口?但轉念一想,這位道長原本便不怎麼通曉人情世故,加之近來壓力過大,有如此失常的行為也算是可以理解。
他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猛地腳步一頓,一抹尷尬浮上臉頰,撓了撓頭之後,開口道:
“啊,是了,對不住,蘇姑娘,我……是我將你喚了出來,而我卻……”他說到這裏,又支吾著說不下去。
我同情地望著他,禁不住問出了之前一直想問的問題——
“陸道長,你當真不打算救梁師姐了麼?”
他的身子極輕地一顫,目光落在了別處。
“師父說得沒錯,是我自己的執念太深。若是一意孤行,或許便要牽連他人,所以……”他低了頭,聲音也愈來愈輕。
你看開了便好。
“因果有報,隨意改動宿命,便要用更大的代價去償還。陸道長今後如何打算?是同我們一起呢?還是回去?”我繼續問道。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一趟出來,凶多吉少。但,這原本便是仙魔兩界的紛爭,凡人不該卷進來。
他似是想通了方才我的那句話,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看著我,漸漸明亮的眸子中映出點點繁星。
“其實我從第一眼見到蘇姑娘起,便覺得你不是普通人,隻是不知為何總覺得你身上有一種令我覺得十分親切的感覺,仿佛……仿佛如同親人一般,啊,蘇姑娘,你莫生氣,我並非有意……隻是,隻是我心中真的有此感覺,故而此番一路南下與你同行,不過是想盡些自己微薄之力,沿途護得你平安……”他的頭再次低了下去。
難得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我笑了笑,還是朝著他說了聲“謝謝”。不過有關他的前世,我不能告訴他啊。
“你也曉得,這一回,魔界弄出這麼大一樁事兒來,怕是沒這麼容易能解決。結果如何,誰也無法估計。我既下了決心要來尋九殿下,便是作好了會死的打算……”
“不!蘇姑娘你別這麼說,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急急地打斷我的話,眼神轉過來,定定望著我,滿是堅定。
我長歎一口氣,“唉,生死有命,活著的時候好好珍惜,那樣即便死了,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當下的局勢,一切皆是未知。
陸道長張了張口,正要再說些什麼,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叱——
“你跟著我做什麼?!”
正是若玨的聲音。
於是我同陸道長十分有默契地悄悄躲到了河邊一顆小樹背後,遠遠地望著前方模糊的一對白色人影。
隻見七殿下十分愜意地搖著手中的折扇,閑閑地望著一臉不滿的若玨,河水中的月光反照在他俊雅無雙的臉上,蕩起忽明忽暗的波紋,連帶著他的神情也有些模糊,隻見他斯條慢理地開口:
“既然我都告訴了你真相,那你們明日便可啟程回去了。”
那廂的若玨咬了咬唇,道:
“我不回去。你跟著我來,便是要勸我這些?那你可真是要失望了。”
朱珩毫不介意地輕笑了一聲,再次開口道:
“人家瑤華仙子要去尋九弟,我可管不著。那你算什麼?僅憑那點修為,敵得過整個魔族大軍麼?到時萬一有什麼,誰來分神照顧你?!”
若玨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話語說得有些發愣,但隨即很快反駁道: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也不用你們來顧我。”
朱珩收了手中的折扇,語氣中終於有了一份凝重。
“你若有事,我會擔心。”
因為距離的原因,我看不清朱珩的神情,但心頭卻是一跳。真是難得在此聽見七殿下的表白,我原本以為這位風流的殿下對任何女子都是不在乎的,原來……
半晌,若玨都沒有吱聲,但身子已僵了好一會兒。
“七殿下你……”她諾諾開口,語氣中有一絲意外的驚慌。
“你一直望著九弟,自然看不見其他的人。不如我來告訴你,若是你真的執意要去,我便不會令你有事。”
我覺得,我們若是再看下去,便有些不大道德了。
於是拉著道長,一同遁去了身形,悄然離開。
第二日,我敲開若玨的房門說是要去尋尋九天聖石的藏匿之處,她點頭欣然同意,不過眼圈有些黑,想來是昨夜不曾睡好。我裝作沒有看見,拉起她便去找七殿下。
果然這位公主在看見朱珩也是一副睡眼鬆弛的模樣靠在門廊上,臉頰微微泛紅,眼神也垂了下來。我暗笑,極力裝出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向朱珩提出要去尋找石頭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