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恨被吼聲和呼嘯聲衝得真氣翻湧,護身結界險些破碎,迅速倒退出百米,驚覺眼前卻是早已改換了天地。
哪裏有什麼樹林,眼前是一個方圓不過數裏的山穀,滿地盡是噴濺的鮮血和折斷的兵器,空地上一隻兩個眼睛被戳瞎了的巨大怪獸正無力地癱臥在地上,常常的尾巴如鞭子一般一下一下拍打著地麵,徒勞激起一陣陣煙塵,怪獸的一隻眼睛上還定著一把銀白色的寶劍。在旁邊,六月雪身上狼狽不堪,手上空空,顯然那寶劍就是她的。旁邊春秋筆嘴角滴血,正扶著腰喘氣。滄溟則拄著劍單膝點地,垂著頭看不清表情,腳下的地上已經彙聚了一大灘血液。
剛剛的一切原來不過是幻境,他們早就已經進入幻境之中,那些默然站立的人也不過是假象,那些人早就死了,想來那時真正活著的隻有六月雪和怪獸咬在嘴裏的人。
“滄溟!”百裏恨閃身來到滄溟跟前。
滄溟用力抬起頭衝著百裏恨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原來是假象啊,不過百裏姐姐無事便好。”
“你是為了救我……”百裏恨看著少年單純的笑容有些說不下去,一貫漠然的臉上出現了驚慌。
“我還真是笨呢,百裏姐姐那麼強怎麼會被怪獸卷到天上去,想想就是假的。百裏姐姐,你怎麼能看破幻境呢。”少年雪白的臉上滾落大滴大滴的冷汗,依然強笑著問道。
“你別說話,讓我看看傷口,究竟傷在哪裏了。”百裏恨看著少年身上不斷湧出的鮮血急道。
滄溟搖搖頭:“不用了,也不是很嚴重,百裏姐姐告訴我嘛,你知道我好奇心很重的,不明白養傷都養不安心的。”
“哎,你!我也是看到你被怪獸尾巴卷上天向我求救時才懷疑的,你這麼臭屁又誌氣的少年,怎麼會用那麼無助的聲音向我求助,即使麵對死劫定也是想法子自助或者是硬挺著。然後便想到當時圍觀的人太過僵硬了,似乎說話行動都被什麼牽引著,還有一個人有些莫名的詭異情緒,”她瞥了一眼冷眼看著他們的六月雪,繼續道,“我就大膽猜測眼前不過是被這怪獸製造的幻境,所以就賭了一把,結果賭對了。這怪獸眼睛具有魔力,能將所見過的東西凝入自己製造的幻境,但是畢竟幻境受它認知所限,一舉一動都無法自然。”
少年恍然大悟,笑嘻嘻道:“恩,百裏姐姐真厲害,同樣初出江湖,怎麼就我笨呢。百裏姐姐,你說幻境裏的那個我歸根結底是不是太不威武了才被你懷疑,原來我在百裏姐姐心中是很有誌氣的,好高興。”
“別說話了,快告訴我,你傷到哪裏!”百裏恨看滄溟臉色越發蒼白,衣服上的血色也越來越濃重,心中發急,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不用了,沒法子了。還好,我沒有向月影姐姐告白,要不該讓她傷心了。百裏姐姐,月影姐姐很喜歡桔紅色,可是人卻和你一樣冷冰冰的,村子裏追她的人好多好多,都被她的冷氣凍跑了,你們氣質多像啊。月影姐姐,以後、以後再不能偷偷送你、送你花了,你、你會遺憾嗎,那花是我送的啊,你知道麼……”
滄溟驀然低下去的聲音最終消散在風中,閉上的眼睛失去了靈動的光彩,緊閉的唇猶自微微挑著一抹甜甜的笑容,似乎還在醞釀著未知的情話。
人已遠去,徒歎深情。
“滄溟小友啊!”春秋筆身子晃了晃扶住身旁的樹,喟然長歎。
“你的那個她一定會遺憾的。”百裏恨輕輕一歎,語調裏有自己不曾察覺的顫意,將滄溟平放到地上,伸手捂著胸口,心似乎跳的很快,每一次跳動都牽起鈍鈍的痛,無可名狀。這個直爽單純的少年,連熟識都算不上,卻是為了救她而死的。僅僅因為自己和她的夢中情人氣質相仿,便如此親近,他的俠義,他的率真,他的善良,他的癡傻,讓百裏恨第一次正視這個江湖,不是她想象裏的江湖,不是百裏夫婦口中的江湖,也不是百裏驚鴻印象裏的江湖,這片江湖是實實在在的,有陰謀詭計,也有如斯天真善良。一步江湖,便會卷入情仇萬千,她第一次開始正視那句皓月大陸流傳已久的話“一步江湖無盡期”。
“哈,自己沒本事就不要來送死,這小子還真是可笑又可憐!”六月雪結束了看戲的姿態,下頦微揚,鄙視之情溢於言表。
刺耳的聲音與眼前一幕是如此格格不入,讓人痛恨。
“你說什麼!”百裏恨豁然站起,目光如利劍一般射向好整以暇看著她的六月雪,周身風雪囂狂怒卷如拍天風浪,一身蓬勃氣勢衝天而出。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六月雪隨意一招手將插在怪獸眼睛上的銀色寶劍吸到手上,渾身氣勁外放,頓時霜雪紛飛,“剛才的賭約,你我算是平局,那麼現在呢?在場的就三個人了,春秋筆你剛剛沒起什麼作用可以一邊涼快了,百裏恨,戰利品就有一個,你說應該怎麼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