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鶴微笑點頭,但隨即向四周看了一眼,微感詫異,道:“嶽師叔,怎麼這裏這麼冷清,您座下其他幾位師弟呢,怎麼都沒見到?”
嶽守成心道:“你若是能見到他們才是見鬼了,一個一個也不知道躲哪去了。”但他表麵上卻是如沒事人一般,淡淡道:“他們都在做功課,所以沒有出來。我這裏也不像你們天虛峰,人丁旺盛,見不到人也是常事了。”
容雲鶴一怔,聽出來嶽守成語氣中似有幾分不快,但他城府頗深,一副沒有聽出來、恍如不覺的樣子,微笑道:“哦,原來如此。嶽師叔,弟子今日前來,是奉恩師之命前來拜會師叔,有幾個問題想要向您請教一下。”
嶽守成眉頭一皺,倒是吃了一驚,愕然道:“向我請教,請教什麼?青玄師兄他學究天人,功參造化,還有什麼事要問我這個不成器的師弟了?”
容雲鶴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嶽守成,嶽守成會意,道:“那進去說吧。”說著轉身就要向守安堂裏走去,容雲鶴跟在他的身後。忽然嶽守成身子一頓,猛地回頭,卻是向弟子房舍那一邊屋子看了過去。
容雲鶴有些奇怪,也向那邊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由得問道:“怎麼了,嶽師叔?”
嶽守成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有,是我眼花了,他怎麼可能……”他忽然咳嗽一聲,淡然道:“我們進去說話吧。”
容雲鶴聽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又向那邊看了一眼,但隻見一排排屋舍整齊排列,寂靜無聲,看去是太正常不過了。當下心裏也沒多想,就跟在嶽守成身後走進守安堂去了。
那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守安堂中之後,沉靜的氣氛又籠罩在天都峰的山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地在那片弟子屋舍的走廊上人影一閃,赫然竟是鬼煞,隻見他默默向守安堂方向凝望片刻,然後轉身沿著曾經無比熟悉的回廊,緩緩向裏麵走去。
大概是因為午後的時間吧,天都峰上的其他弟子都沒有看到身影,在記憶之中,往昔這裏最經常聽到的,除了小師妹嶽靈珊的清脆笑聲,便是周大信略帶沮喪的叫嚷,因為他必定是又輸了一次打賭。然後,大師兄郝大仁等人的渾厚笑聲都會想起,其他幾位師兄也會跟著笑話,而一直最小最不起眼的那個小弟子啊,想必也一定是在角落中會心的微笑吧?
曾幾何時,過往時光,在緩慢走著的腳步聲中輕輕翻轉,那些陳年舊事就好像鏤刻在這裏的每一處磚瓦柱石樓台之間,在他的身邊回蕩著。
鬼煞的臉色從開始的木然,漸漸變化,曾經如冰一樣籠罩的表情悄然退去,過往的時光原來這麼動人心魄,就算多年之後他竟然還是無法忘卻。
如果,如果……如果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站在這淡淡陽光照耀的走廊之間,在回廊低矮的欄杆上緩緩坐下,天都峰和煦而溫暖的陽光照著他的臉龐,仿佛,如十年前的模樣。
……
有腳步和談話聲音,從背後遠遠傳來,走得近了,原來是天都峰門下四弟子蘇大智與六弟子周大信,兩個人並排向著這裏走來,而在他們身影出現的那一刻,鬼煞已經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了,山風吹過,樹枝草木一起拂動,誰也不知道他究竟隱藏在什麼地方。
蘇大智和周大信顯然什麼都沒有發覺,兩個人低聲說話,慢慢走了過去,其中周大信手上還提著一隻木桶,裏麵盛著半桶水,旁邊搭著一塊抹布,看去似乎要去那裏清理一下的模樣。而看著他們兩個人向前走去,未幾,卻是走到了一間房門口上,周大信向蘇大智聳了聳肩膀,蘇大智笑了一下,兩個人一起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鬼煞的身影從回廊之外一個角落地方現身出來,目光複雜,望著前方。那兩個曾經的師兄所進去的房間,竟然是他以前還是天都峰小弟子沐劍辰的時候所居住的房間。可是,那個房間不是應該已經荒廢多年了嗎,兩位師兄為什麼還要進去?
鬼煞悄無聲息地飄了過去。
像是突然陷入了曾經的幻夢,他怔在門口,這個小小的庭院之中,竟然與當年的情景一模一樣,依舊還有碎石小徑,依舊還有青草綠地,甚至連那一棵小鬆,也還長在那裏,隻是這麼多年來,它已經粗壯了不少了。
屋子之中傳來水聲,隨即周大信與蘇大智的聲音傳了出來:“四師兄,你倒是說說看,都這麼多年了,師父為什麼還要我們打掃這間屋子?這不是存心讓我受罪麼!”
蘇大智笑罵道:“臭小子,你又想偷懶了是不是,我可告訴你,師父最近為了大師兄的事情正上火呢,你可別去惹他老人家,不然師父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周大信嘿嘿幹笑了兩聲,道:“師兄你又開我玩笑了,我怎麼敢去惹師父。隻不過小師弟都已經離開十多年了,師父卻還是吩咐我們把這裏保持原樣,天天打掃,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裏在想什麼啊?”
站在屋子外麵的那個身影,木然而立,慢慢低下了頭。
屋子之中,蘇大智沉默了一會,卻是歎息了一聲,低聲道:“師父雖然這些年來從來都沒有談起過小師弟,但是我們大家心裏都清楚,他老人家心裏是最疼愛小師弟的。”
周大信的聲音道:“是啊,這個我也看的出來,說實話,有時候我也很想小師弟的。但是那有什麼用,小師弟他如今早就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難道他還會回天都峰,重新變做沐劍辰,再做我們的六師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