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圖最近的睡眠質量很差,倒也不是失眠睡不著,隻是很難進入深度睡眠,剛一合眼就開始做夢,整夜一直在夢裏穿梭,穿梭在一場宏大而漫長的夢裏。別人的夢大多都是雜駁散亂沒有章法可言,他的夢不同,條理清晰邏輯嚴密,有始有終因果關聯,像是在講述一個似乎與他有關的評書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如此一來,他能夠睡好了,那才是怪事情!
夢裏發生的事情雖然罕見罕聞精彩絕倫動人心魄,他第二天早晨醒來之後,夢裏的故事內容卻忘得幹幹淨淨,扯光頭發拍扁腦袋也不能幫助他回想起一點一滴與夢有關的東西。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手上衣服上甚至頭發裏,隱隱約約散發出一股腥騷味,既像菜市場裏泥鰍黃鱔被宰殺之時掙紮出來的血腥氣,又像是殺豬匠的油膩皮圍裙上由肉末、蒼蠅共同製造出來的氣息!
更為奇怪的是,到了第二天夜裏,上床後很快進入夢中,盡管他記不清上一次夢裏的內容,但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得到,像連續劇一樣,接著前天的夢繼續!
真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他沒地方尋找答案,也不知道應該找誰谘詢,問度娘吧,一來不容易表述清楚自己的提問,二來擔心觸及禁忌惹來麻煩;找那些流竄在大街小巷的算命瞎子吧,又怕被忽悠,打擊了他的求知欲望!
這事情沒法子解決,長夢每天準時降臨,時間久了,他正值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的年紀,總體來說影響不大,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一絲疲憊,卻逃不過明察秋毫的張曉麗的眼睛。
張曉麗是誰?甄小圖的老媽,四十出頭的人了心態永遠年輕,依然尖下巴白皮膚,一雙大眼睛像兩泓秋水,羨煞青澀小姑娘氣死同齡大嬸大媽;而且做得一手好菜,典型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人間奇女子。
在她的心目之中,丈夫甄英俊的家庭地位,隻能排在第三位,做飯做菜第二,兒子甄小圖自然第一!
她在甄小圖還是兒童時,給他買過‘大耳朵圖圖’的動畫光碟,她驚喜地發現,動畫故事裏三口之家的名字,居然和自己家裏的三個人意外地相似!喊甄小圖的時候,隻喊圖圖,抑揚頓挫韻味悠長,甄小圖長大後聽得雞皮掉了一地,抗議道:“我沒長招風耳,我不叫圖圖,我是甄小圖!”
甄英俊做推銷搞運銷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知道在愛人和愛子麵前扮演什麼角色,裂開一張大嘴傻笑,說小麗咱們的兒子長大了,你得叫人家的大名。然後掉頭對甄小圖說:“小圖啊,你媽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叫你的小名也沒什麼不好嘛!”
“英俊?”
“老爸?”
張曉麗和甄小圖同時責問:“你到底幫誰說話?”
甄英俊臉不紅心不跳搓搓手,淡定地說我去端飯菜,還熱著呢!大步流星直奔廚房而去。他是一個業績不錯的推銷員,大把的似火熱情充沛精力在工作中沒被消耗完,便回到家裏鑽研廚藝,天長日久日積月累,紅案白案黑案無一不染無一不會,至於精通不精通隻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老婆和兒子對此從來不評價,隻顧埋頭吃就是了,實在是逼急了必須表態,母子二人含含糊糊齊聲點讚:“好!好!”
甄小圖剛咬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鮮肉韭菜番茄餡包子,還沒來得及咀嚼,手機鈴聲響了,連忙用另一隻準備端一杯由黃豆黑豆綠豆白豆攪拌而成的豆漿的手,一把抓起手機,並不看來電提示,口齒不清地問道:“喂,是誰?我吃飯,沒空!”準備掛電話時,傳來一個好聽的女生腔:“小圖,是我。快出來,姬書記讓你陪他下鄉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