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的葬禮結束了。
完成表演任務的朱棣疲憊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麵打坐的道衍。他默默地觀察著眼前的這個奇怪的和尚,即使這個奇怪的和尚已經跟了他十餘年,但他依然認為這是一個奇怪的人。自從他第一天見到他,就發現這個和尚從不安心過日子,一心一意想造反。更奇特的是,此人無論碰到什麼緊急情況,他總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仿佛這一切都是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真是個怪異的人啊!
朱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個月份北平的空氣已經是非常的冰冷。然而他的心,卻是比這寒冷的空氣更加冰寒!
自從出兵到如今,他已經真正體會到了天子之路的艱難,要想獲得那無上的榮光,他就必須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代價。即使自己有著無與倫比的軍事政治天賦,有著天下無雙的強悍軍隊。但是在這條路上他仍然走得無比艱難,而這次東昌的失敗也又一次重重的提醒了他,前路依舊是凶險無比。
朱棣摸了摸因為冰冷的空氣而變得有些冰涼的手。他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有點厭倦了這種生活。每一天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戰勝,或者是某一天自己兵敗身亡,被朱允炆砍下頭來?這樣令人身心俱疲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
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道衍,後者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個所謂“靖難”的始作俑者此刻似乎變成了一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人。朱棣搖了搖頭,他實在是不知道麵前的這個看起來平凡的簡直沒有任何特點的和尚的心中究竟在想著一些什麼。
“殿下您已經看貧僧看了有一段時間,您是有什麼話要說嗎?”就在朱棣剛剛要移開目光的時候,假寐的道衍忽然開口了。
朱棣楞了一下,道衍剛剛一直是在閉眼打坐,朱棣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對自己的目光了若指掌。他苦笑著對道衍說道:“此次靖難如此艱難,實在是出乎本王意料,到時事情若不能成,與大師一同出家為僧,或許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說著,朱棣居然笑了笑。
聽到朱棣的這番話,一直閉眼打坐的道衍突然間站了起來,在朱棣驚愕的目光之中走向了對麵的朱棣,他沒有如同以往一樣向朱棣行禮,反而是做出了一個出乎朱棣意料的動作。
他一把抓住朱棣的衣袖,狠狠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對朱棣喊道:“殿下,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我們犯了謀逆之罪,已是亂臣賊子!天下之大,已經沒了容身之處!若是最後兵敗,不論你我,都隻有死路一條!”
朱棣被道衍的舉動驚呆了,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道衍。這些話的意思他不是不知道,造反的下場是什麼他心知肚明。他也明白自己失敗後的結局隻有一個死,但他仍然不願意麵對這殘酷的現實。如果做不成天子,那麼就隻能夠成為孤魂野鬼!聽起來無比的殘酷,但卻是事實。
在道衍那可怕的目光的逼視下,朱棣帶著一絲無奈的表情垂下了頭,半晌,他又重新抬起了頭,臉上已經恢複了以往那冷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