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和薑明月來探望薑寶珠。
薑寶珠神色懨懨,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兒,連尋常遇見薑明月時的親熱都沒了,更別說打起精神應付韓氏。
韓氏明嘲暗諷道:“唉,尋常閨閣女兒連名字都不許外男知道的,不知王姨娘怎麼想的,竟把你的名字傳遍天下。你倒是出名了,京城人都叫你‘豬姑娘’,嚇得那些世家夫人們不敢上門提親,怕你被你姨娘教養得一樣沒個規矩禮法。如今可好,鬧幾個大笑話,滿京城都看你好戲。”
當年涼國公前腳娶沈氏進門,後腳便納王姨娘進府。王姨娘買一送一,抱著個半大的兒子。薑老太君死活不同意,沈氏氣得要上吊。奈何涼國公情比金堅,與王姨娘共進退,他二人的愛情簡直感天動地,比戲折子還精彩。
京城的人直到現在還津津樂道。
薑寶珠眼珠子動了動,微微咬唇。
韓氏暗笑,薑寶珠到底是凡夫俗子,她這麼明裏暗裏地罵王姨娘,就是罵她,她哪有不動氣的。
正得意,丫鬟稟告廚房請她的示下——薑老太君即將過六十大壽,宴席得提前準備。
她起身,說道:“你們姐妹倆自在說話,我去廚房看看。明月,好好安慰你‘豬妹妹’。”
薑明月笑道:“嬸娘放心。”
送走韓氏,她回身坐在炕邊雕喜鵲登枝的圓凳上,歎口氣道:“珠妹妹,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常言道,知足常樂。你從那麼高的秋千上摔下來,留得一條命在已是不易,該感謝佛祖的,何況隻是傷了額角,用頭發遮一遮也就完了,依舊是漂漂亮亮的美人兒。再者,你這樣,就不心疼王姨娘?”
薑寶珠聞言,猶如傷口上撒了把鹽,眼角沁出一顆淚,哽咽道:“我當姐姐真心待我,沒想到我受傷這麼久,姐姐都不來看望我,如今是來看我笑話麼?”
“我看你笑話,於我有什麼好處?看戲不怕台高麼?”薑明月無奈搖頭,接著道,“我以真心待妹妹,妹妹想想,妹妹不提王姨娘,沒有王姨娘在的場合,我何曾跟妹妹紅過臉?”
薑寶珠細細一想,點點頭,除了牽扯到王姨娘,薑明月的確沒有在別的場合針對她,便暗罵薑明月是個傻帽兒。
薑明月抿唇,微眯眼,詭異一笑,誰是傻帽兒還不一定呢,繼而說道:“妹妹,姐姐這些日子聽見不少流言,我說了你可莫生氣。”
“是關於我的?”薑寶珠心一緊。
“是的。唉,父親懸賞千年南珠鬧得滿城風雨。你知道外麵怎麼說你的麼?說你是無鹽女,飛天豬,掃把星。還有人讀你的詩集,稱是‘豬姑娘’寫的詩。哼,一群人雲亦雲的人,他們隻知道聊天聊得歡樂,哪裏知道妹妹你的痛苦,所以妹妹,你一定要振作起來,讓他們知道,你是不可能被打倒的!”
薑寶珠聽到那三個詞,神思飄遠,神色恍惚,隱約聽見薑明月的話,卻完全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等她消化完這段話後,轉眸,麵前的已不再是薑明月,而是丫鬟瑞香。
“瑞香,他們是不是叫我無鹽女,飛天豬,掃把星,豬姑娘?”
瑞香一驚,急急道:“姑娘這是聽了誰胡說!”
“我問你是不是!”薑寶珠的臉突然變得無比猙獰,瞪著眼,齜著牙,像是要把瑞香撕了的惡鬼一樣。
瑞香心驚膽戰,不敢撒謊,哭道:“姑娘,那是他們胡說,您莫信,那群閑著無聊的人就喜歡嚼舌根!”
“滾,滾,滾!”
薑寶珠發瘋,胡亂把炕頭的藥碗、茶盞、果盤砸向瑞香,砸得瑞香頭破血流。
瑞香躲閃不及,尖叫出聲,連滾帶爬地滾出寢房,躲在簾子後麵抹著滿頭滿臉的血痛哭,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