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事如此匆忙,深夜闖到深閣?”
“將軍,您乃陛下心腹,我老兒直言莫欺……”老人湊近低聲道,“行越出大事了……我觀星象,南麵有魔星出世……”
尚仙在端木先生門下學過星象,但不信氣數命理,他道:“國君這時候已經歇息,不如明日再報。”
“不行!這事不能遲,魔星已然出世,跟百年前一樣乃是場大劫,周天子那時……”
尚仙苦笑:“這都是虛妄之言,當初不許國君動玄冰石,那又如何,不見禍患臨頭!”
老頭麵色陰沉:“將軍不信,國君的荒唐舉動,也許便是引動了這災禍啊!如今國君微恙,便是……”
尚仙變色:“大膽!妖言惑人,來人拿下!”
老頭兀自道:“我見那魔星向西北去了!那是戎地所在,萬萬不能大意啊,這乃成周之大難!國君要保雲楚,非要先滅魔星不可!”
尚仙擺擺手:“帶他下去,明日再說。”
朝廷自設司天官起,要隨時報與君王。尚仙蹙起俊眉,麵色依然沉鬱,如今國君的病情……真要告訴他這無稽的厄兆?事發於行越,卻不知道那駑鈍癡呆,卻又偶爾變狡猾的公子嬴,以及那難纏的“師兄”趙無恤現在如何了?難道是他們攪出的事端?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未免天馬行空了,哪有可能!他望向行越方向,隔著那麼遙遠,卻還是看到衝天的的奇異血光,正在那個方向升騰,但不知道怎的越來越衰弱,他回望西麵星空,暗紫的天樞星,今日竟格外明亮。果真在西戎方向,天象開始變化了。
“真是厄兆?”他若有所思,想起老師典籍中那稀罕的征兆,隨後眉頭蹙的更緊,心中隻躊躇要不要給那人更添煩擾。可是他依然知道自己會怎麼做,也知道那人會怎麼做。他掉頭吩咐道:“回深閣!”
宣魯都城-梁沃
秦光叔放下手中竹簡,望見夜空中那不尋常的氣息,舍利這時候慌忙跑進來:
“主人,大司寇來府上了,仲宰要您去一趟。”
秦光叔眉頭緊蹙,隨後舒展看來,苦笑道:“我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不如去請司天官,有多少無聊虛妄的占卜都使將出來,反正國君仲宰爭論到最後,也不過就是再議二字!”
“主人您真不去?”
“去請天官……就說我在整理典庫,不能走開。”
舍利機靈地點了點頭,應一聲就跑了。
秦光叔拉了拉披在肩頭的衣裳,又埋首仲宰府那或瑣碎或煩亂的事務中。
成周三百年動蕩世界,真就安定過嗎?現在即使有再多厄兆,以宣魯之積弱,又能有什麼作為,不過苟延國運罷了……秦光叔如此想,卻又不自禁看向窗外天空。
西麵暗紫,東方炎氣衰弱,中原死氣沉沉,他望著那顆炯炯天樞星,似乎若有所思。
“心不能靜!”他憑窗而望,“行越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想到自己的掛名師兄,不曾同窗共讀,卻聽老師與同門一再提起,都說此人不凡,而偏偏這個非凡之人卻安然朝堂。老師還說,他也許是弟子中唯一能全身而退之人……笑話,秦光叔心想,這位將軍又回去做了大司馬,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在宣魯也有一段時日,東齊追捕也該鬆一些了吧?
這樣想著,秦光叔伸手拿過案上的通關手令,徑自寫上批伏。以秦氏中一個小商賈的商隊為幌,一路開好憑證。
他雖隻有主簿之名,然宣魯三代之前,國君就已架空,當時篡□□利的正是國君的叔伯,如今國內是由仲宰季孫和梁於庸把持朝政,兩人無治國之能,隻懂得傾軋宗室,府內家政尚且混亂不堪,何況朝廷。直到秦光叔以門客身份入仲宰府門下,接手府內事,這府內事與朝堂事竟混在了一處,區區一個內府僚臣,案牘上有都城防務,大夫奏報,朝廷政令,甚至連宰相之印,甲兵之符都落在他的掌握中,非他刻意攥權,而是宣魯已經糜爛如此,他非迂腐良善之輩,年少氣勝,就這樣不露聲色的以陪臣之身份,隱隱把持了朝廷局麵。
不知道那位驕傲的師兄,現在是不是遇到點麻煩?——秦光叔思量著。